“我看看。”

南潇雪往她这边靠过来。

安常下意识想缩一下肩, 却又觉得有些刻意

本来南潇雪也没蹭到她,留着一线的距离,要碰不碰的。

好似两人间的空气都变黏稠。

安常有些无所适从,主动问:“像么?”

她僵硬的坐得直挺挺, 南潇雪微微往前俯着身, 一垂眸便能瞥见那优雅肩线。

“既像又不像。”

安常心想,那就对了。

她本来画的是过去的南潇雪, 又被今日一眼所见的震撼覆在上面。

她对南潇雪的记忆是逆向的日历, 不是一张张撕落, 而是一张张重叠粘在一起。

与南潇雪相处的时间多一天,那本日历就攒得厚一天。

心思是黏腻的胶水, 模糊了所有的时光,记忆也混沌成一片,再也不能剔出其中的某一段。

她画的不是任何一个真实瞬间的南潇雪,而是脑海中所有南潇雪的合集。

笑了声合上素描本:“不像就算了。”

“什么就算了。”南潇雪道:“不是说不像的话, 要罚你吗?”

安常对她摊开一只手掌:“一半像一半不像, 你也不好罚得太重,打我一下好了。”

“你倒会讨便宜。”南潇雪摇摇头:“哪有被罚的人来规定罚什么的?”

安常缩回手:“那你说。”

她盯着素描本的封面, 不知何时染了淡淡的一块蓝。

是她和南潇雪共度的那个梅雨季, 在苏家阿婆染坊里帮忙时染上的么?

那时她手指也染着淡淡的蓝,摩挲过南潇雪滑腻的脚腕。

南潇雪道:“那, 罚你把这张画送我好了。”

她靠回椅背,安常扭头看了她眼。

“怎么?”

安常摇头。

南潇雪厉害就厉害在这里。

听上去她跟你说话的语气跟他人无异, 一切熟稔藏在拖长的尾音、微妙的停顿里, 裹在清冷的表象之下。

你想捕捉, 却得耐着性子、张着耳朵。你想忽略, 却像猫爪一样挠在人心里。

说不出, 咽不下。

“不能送你。”

“这么小气?”上扬的尾音。

“嗯。”

不想否认。

南潇雪激发了她基因里的囤积癖。

从她床下藏着的盒子,到这张画。

既然没未来,她就只有把这点点滴滴尽量抓在手里。

她真的抓得很用力,南潇雪伸手过来拿她素描本时,她拽着个角落不肯放。

南潇雪笑了。

她盯着封面上的一块蓝根本不敢抬头,南潇雪清浅的笑声取代了暖气,烫着她的耳廓。

没出息,一段时间不见,连正常看着都不敢了。

南潇雪的声音也染了笑意,像宣纸上的水墨无限晕开:“不抢你的。”

“我就想再看看,好吗?”

安常松开手指:“没说不给你看,但,你别嫌弃画得不好。”

南潇雪拿过素描本靠住椅背,旗袍摩挲声混着纸页摩擦声。

安常觉得自己所有感官被无限放大,所有声音撩动着南潇雪的体香,在她面前像河面一般微微起伏。

湮没了她,不得往生。

素描本上前面都是花草器物,到南潇雪的画像这里忽而灵动。

南潇雪瞧着不讲话,直到安常带着些别扭又瞥她一眼。

“想听我看到这画的感觉?”南潇雪指尖在纸页上点了点:“写下来行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