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了,那一树的花是开在雨雾迷蒙的夜色下,也许上头还被那时光锻造出的灰瓦遮了一半,梅雨飘进来,靠外的花瓣浸得透些,靠里的花瓣半是干爽。
就如她瓷青色的旗袍淋在宁乡的雨里,风吹雨斜,旗袍也被浸的深浅不一,好似一道有生命力的绿意在上面流淌。
南潇雪蝴蝶骨微动。
那一树的花就像在她肩头招展,在初夏的时光里拥有了最灵动的生命。
南潇雪直到现在才了解,那是安常真正的实力。
一个拥有这般天赋的人,在年纪轻轻的二十五岁就甘心退守于宁乡,以前到底是经历了什么?
南潇雪走到浴缸边,把接好的水都放了。
踱回衣帽间,取了身干净旗袍换上。
约定时间到,倪漫和司机来接。
把南潇雪送到剧院后,她又和司机一道走了。她们都了解南潇雪,只要进了排练室,不待到深夜不会出来。
剧院其他人见到南潇雪都很惊讶:“雪姐。”
“南老师。”
等南潇雪背着包一脸漠然的走开了,她们才压低声议论:“她不是今天上午刚从宁乡回来么?”
“太可怕了,她是机器人么?完全不用休息?”
“我算知道了,为什么说最怕的就是比你优秀的人还比你努力。”
南潇雪对这些议论充耳不闻,对她来说,有时间说这些废话,还不如多练两分钟基本功。
作为剧院首席,她在这里拥有一间专属的排练室,她长时间不在的话会借给其他团员使用。
一袭全黑紧身的练功服显得她更加清矍,像雪地里的一根墨竹。
她不是标准舞者身材,过分高挑了些,好在她瘦却肌肉力量出众,一切先天条件带来的重心不稳,都可以通过对每块肌肉的绝佳控制弥补。
她旋转,起舞,把指尖和趾尖都绷紧到自我要求的弧度。
直到气喘吁吁停下来,汗已浸透了她的练功服。
她用力一拍自己的大腿,映在镜子里的面容冷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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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杭城汽车站。
安常一个人呆呆坐着。
先前和她玩跳棋的小女孩早已走了,而往返宁乡的大巴每天只有两班,她赶最早一班来了杭城,想再回宁乡,就只有等到傍晚。
手机早已没电关机了,偃旗息鼓躺在她口袋。
她买不了任何东西,汽车站从上午十一点就开始飘着阵阵泡面香,红烧牛肉老坛酸菜香菇炖鸡各种味道交织在一起。
虽然她从昨天开始就没怎么好好吃东西了,但清晨的一阵饿意过去后,她反而一点也不觉得饿,只觉得渴。
汽车站有热水机,她走过去看了眼,放一次性纸杯的托槽却早已空了。
只好重新回到角落坐下。
之前候车室的大屏幕一直处于死机的停滞状态,这会儿也不知是工程师刚上班还是怎的,突然起死回生般开始播放画面。
顿响的旋律引得所有人都仰头看了眼。
一个小姑娘奶声奶气说:“我认得她,是南仙!”
她妈逗她说话:“南仙叫什么名字?”
“不知道。”小女孩理直气壮答:“是仙女,所以叫南仙。”
周围人都笑了。
好巧不巧,屏幕里播放的,是央视一部弘扬中华文化的宣传片,南潇雪作为舞剧院首席,贡献了大量敦煌飞天的绝美舞姿。
安常盯着屏幕,这车站太过老旧,播放屏还是那种一块块拼接起来的LED板,画面一点不高清,但丝毫无损于南潇雪的美。
她反抱着琵琶,好似真要御风而去。
安常反思了下,这会儿看到南潇雪也不是巧,而是南潇雪就有这般知名度,就像她离开了宁乡去任何一个大城市,地铁站和摩天大楼外,都能看到无数南潇雪的广告。
她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掌心摊开,指腹微微震颤。
这种感觉太过离奇。
今早她手指还能触到南潇雪滑腻的肌肤。
而现在,她们一个在屏幕里,一个在屏幕外,一个是全国熟知的大明星,一个是籍籍无名的普通人。
只要南潇雪离开宁乡,她们的距离就是如此。
安常空咽了下喉咙。
她嗓子发干,好似始终有一团火,烧得她不得安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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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潇雪对着排练室的全身镜,又重重垂了下自己大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