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月前便着人开始布置这里,四周挂着祈雨幡与皇旗,青石板路面也被奴仆洗得光可照人,一眼望去全是金玉之物,到处彰显皇室的尊贵。

越是华美奢靡,越是掩盖不了一座皇城弥漫的死气。

一种悲凉仿佛从地缝里冒出来,刺入骨髓,抽走生机,时刻预示着一个皇朝的更迭。

大厦将倾。

雩坛中间的空地上有一座高高的石台,三层的阶梯皆以汉白玉所铸,雕龙刻凤十分华美。

华美的丹陛石上用各种珠宝刻绘了大周最为神秘的镇国神兽:金阴赤渊。

以前的谢麟初不信怪力乱神的东西,如今反而希望这些都是真的。

哪怕没有金阴赤渊,来条龙、来只凤,满天神佛无论谁都行,只要能让他的澜溯醒过来。

似乎被他的情绪影响,小腹处再次传来绞痛。肚子有什么东西在不断下坠,似乎将要脱离身体不再属于他。

大滴大滴的冷汗滑落,谢麟初将澜溯放在祭台上,不着痕迹摸了摸肚子。

“别闹,听话……”

石台四四方方,原本应该摆着祈福用的各种法器。

男人躺在离神最近的地方,安静的好似睡着一般。实际上谢麟初也只当他是睡着了,只是赖床不愿醒罢了。

台下是中空的,隐约能听见地下暗河奔腾流淌的声音。

水汽窜上来又被太阳炙烤,石台周围仿佛一个巨大的蒸笼。

看着太子身形晃了晃,一旁的侍卫眼疾手快扶住他。谢麟初颤巍巍跪地,背后的议论声似乎更大了。

大巫作为大周最高的巫神,亲自主持了最后的祭典。

“雩礼开始!”

【朱鸟开辰,苍龙启映。大帝昭飨,群生展敬……】

【祀遵经设,享缘诚举。献毕于樽,彻临于俎……】

……

巫师们不断挥舞着手中的法器,一声声祝文在石台周围唱响。

口中喷出的火焰点燃一面面经幡,无数鲜花被抛向空中。

朝臣们在向满天神灵跪拜,不单是为了求雨,也是为了救己。

兵临皇城,覆巢之下安有完卵?一个个带着哭腔,在为将死之局做着最后的祈求。

随着一次又一次叩拜,烈日烧灼,整个雩坛仿佛一口巨大的蒸笼。

日头感觉比刚才更毒,接二连三有人倒下。

早前赶了一夜路,谢麟初根本跪不住,全凭意志力在硬扛。

身子偏了偏,他差点一头滚下石台。身侧的侍卫连忙扶住,一旁的内官倒出几颗清心丸让他含着。

闻过薄荷脑油,谢麟初才觉发昏的瞳仁稍能聚光。

谁知,不远处的宫门外竟传来了兵刃声。

“殿下!荣王攻进城了!”

额上青筋鼓涌,他还以为城防能撑更久。

可惜了,雩礼并未结束。

谢麟初撑着侍卫的手起身,松开后落在内官捧来的宝剑上。

祭典从不允出现兵刃,见血会被视为不祥,何况还是最高等级的大雩礼。

最差最后一步了,他可不允许任何人来打扰这次雩礼。即使血溅三尺,也要将逆贼拦在雩台之下。

“龙甲卫!”

“卑职在!”

“随孤平乱!”

“诺!”

跨下高台前太子留恋般再次回头,石台上的人依旧没有任何醒来的迹象。

泛上来的难过叫心尖好似被剜了一刀,空荡荡的疼得厉害,那人的一颦一笑似乎还历历在目

谢麟初不敢看了,“你们继续!”

大巫恭敬欠了欠身,目光格外坚定。

荣王到了,招摇过市。

一袭黄金重甲毫无掩饰他的勃勃野心,连登位用的王旗都准备好了。

他目光落在对方装点华丽的护腕上,只惋惜没能多留这家伙一刻。

兵临城下还能说什么?谢麟初也不是被吓大的。

他长剑出鞘直指一众反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