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个印象也迅速地跳了出来他是个疯子。

    除了疯子，没人会在在潜入行政长官的宅邸搜查后，居然不迅速逃离现场，反而以毒蛇般的耐心，蛰伏在作案地点，冒着被来来往往的守卫发现的风险直到等到他的目标。

    意识到这点，艾雅没有犹豫，立刻选择将被要求烧毁的谕示内容复述了出来：

    “希娜行省的希娜城，那里有着永恒月亮的神殿！”

    鸟雀在花园里的树上啁啾，艾雅额头上的汗珠越来越多，心跳也越来越响亮，忽然某个瞬间，他的身体像是散了架一样，猛地瘫倒下去。

    艾雅喘着气转头看去，发现身后空无一人。

    那个刺客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了。

    法尤姆城的小巷里，黑发金眼的青年正在快速穿行。

    在穿过拐角的刹那，他的动作忽然凝固，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汗水争先恐后浸湿了亚麻衬衣，细看之下，能够看到这具斗篷下的身体正在极其细微地颤抖。

    遍布全身的骨裂不可能这么快愈合，按照医生的建议，他本来不应该进行任何活动，除了躺在床上等待骨骼长好，单纯的坐起身，都有可能让他全身骨骼错位，造成无可挽回的伤势。

    更别提潜入行政长官的宅邸，避开守卫的视线，在一瞬间控制住一个有充足战斗经验的成年男性。

    这一重历史里，奥秘受到了某种强烈的压制，加西亚醒过来那天就发现了，他无法调用任何奥秘的力量，除了体质稍微好一些，和普通人没有多少区别。

    但加西亚并不觉得这是什么问题。

    在天命之人之前，他就已经是刺客了。

    虫噬般的剧痛攀在骨骼上，沿着那些微小的缝隙，细细密密贯穿了全身，加西亚有种错觉，他似乎在被某种植物的根须缓慢吞噬，那些吸血的根系扎在他的身体里，从他的骨头里钻出来，将其中的骨髓全部吸食殆尽。

    加西亚垂眸望着地面，等待身上的剧痛稍稍平缓下去。

    至始至终，他的脸上没有什么特别的情绪，只是目光停留在地上，漫无目的地在砖石的缝隙间游离。

    多重历史之门最后消失的位置不代表什么，他不能确定那里面掉出来的是谁，到底是活人还是遗物。

    但除了去找，加西亚也不清楚他还能做什么。

    等到疼痛峰值回归到承受区间，加西亚抬起头，重新向前走去。

    忽然间，他听到意识中响起了熟悉的，来自辉光的声音：

    “希望没有打扰到你？”

第284章 284

    284

    在叶槭流的印象里, 他是和加西亚一起跌入第二重历史的，只是中途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故，导致他们落点不一致。

    想也知道, 加西亚现在应该急于知道他的情况。

    穿过银色微芒闪烁的黑暗，短短刹那, 陌生的异域风景已经借由信徒的眼睛, 涌入了叶槭流的视野中。

    不远处传来嘈杂的人声和动物声, 热闹的集市气息扑面而来, 集市的入口, 浓绿树荫遮出了一隅阴凉。

    叶槭流匆匆扫了眼加西亚的情况, 发现他正在小巷里行走，似乎没什么事。

    咦，三道“伤口”应该还没有愈合吧？怎么都能下地走路了……叶槭流略有些疑惑地想。

    这次加西亚没有察觉到他的出现, 依旧在小巷中无声穿行，叶槭流观察几秒, 只能先行出声。

    “希望没有打扰到你, ”他温和地说, “我注意到你身上的伤还很严重，或许你应该多休息一段时间。”

    意识中的声音混在集市的嘈杂里, 遥远得像是一个幻觉，几秒后, 加西亚才迟缓地意识到, 时隔多日，他终于得到了辉光的回应。

    他的身体动作顿时停住，像是骤然变成了一座静止的石膏雕像。

    短暂得可以忽略的停顿, 加西亚闭上眼睛, 接着睁开。

    他微微低下头, 动作有些迟钝，低哑的嗓音从他的喉间流出：

    “尊敬的……天地之灯。”

    “不用行礼，”辉光省略了多余的话语，体贴地说，“或许你会想要先知道这个，你的朋友情况比你好一些，你不需要太担心他现在的处境。”

    听到希望中的回答，加西亚意识有一瞬间茫然空白，不知道自己该做出什么反应。

    长久以来压抑的疲倦忽然间冲过了堤坝，他来不及反抗，就被层层叠叠的浪潮淹没，不得不伸手扶着墙，才能够保持站立的姿势。

    他应该去想想为什么辉光直到现在才回应祈祷，是不是祂为他们打开多重历史之门时出了问题，比如说赤杯从第一史追踪了过来，或者月神同样第一时间发现了他们，于是和赤杯一样降下打击，但这一次，他们没有卡特为他们争取时间，出手救下他们的只可能是辉光。

    但这只是“应该”出现的想法，事实上，加西亚这一刻什么都没有想。

    心情骤然放松，随之而来的是空落感，他发了几秒呆，呼出一口气，哑声说道：

    “我知道了。感谢您的告知，我能知道他现在的位置吗？”

    “希娜城。”辉光含笑说，“他现在正在圣所里恢复，或者说，无声之月的神殿里。”

    和行政长官的说法一致……天地之灯又把无声之月的神殿变成了祂的圣所，但和第一史不一样，第二史人口众多，目前红海帝国的居民依旧在信仰无声之月，祂是怎么办到把旧神的神殿变成自己的圣所的……

    确认了情报正确后，加西亚飘散的思绪也渐渐回到了正常轨道，开始思考之前他没有去想的各种问题。

    “如果是还在开放的那座神殿，”他思索着说，“月神会注意到我们吗？”

    “那位月之女神……”天地之灯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很轻地笑了声，语气显得随意而悠闲，“我想她有其他的考虑。等到她想出现的时候，我们会知道她的意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