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9章(1 / 1)

    成群的白鸽从辉光教会内扑扇着翅膀飞起,塔楼沐浴在灿烂的阳光下。

    费雯丽坐在白蔷薇环绕的窗边,一只手支着下颌,雾蒙蒙的绿眼睛定格在注视窗外的角度,荡漾着些许碎光。

    远远望去,她纤细优美的剪影落在窗户上,如同娴静绽放的白玫瑰。

    对费雯丽来说,保持这样的姿态并不费力,她只要把自己放在哪里,然后不动就好,没人能够看得出她的想法,所以也没人知道她现在有多么神思不属。

    距离上次去见“白昼的叹息”已经过去了几天,费雯丽当然不会就此原谅坏唱片,之后她又去过几次,认真地实施爱的教育。

    而被折断三次后,“白昼的叹息”已经彻底偃旗息鼓,表现得格外配合。

    添加留声机功能的过程有些不顺利,主要是唱片比费雯丽的腰还要宽,她研究了好久,最后总算完成了改造。

    现在她的腹腔里已经不是冰箱了,经过改进的唱片机静静躺在里面,只不过想要顺利播放唱片,费雯丽还得把自己的腰腹打开,让机械臂展开一部分才行。

    万事俱备,费雯丽才去把“白昼的叹息”带出了圣骸殿堂,收在了躯干侧面新加的唱片架里。

    上周启明星电台开播时,费雯丽也如愿听到了电台节目,可惜节目的时长太短,她托着腮听了十分钟,主持人就愉快地说“下周再见”了,直到节目结束,费雯丽也不太确定自己到底听到了些什么。

    或许可以询问导师?费雯丽想。

    费雯丽想得很简单,她一直苦恼于不知道在祷告中说些什么,现在有了坏唱片,她总算又有新的话题可以说了。

    而让她神思不属的也不是这件事。

    将坏唱片带出圣骸殿堂后,费雯丽又等待了许多天,叶利钦祭司依旧没有动静,教会内的气氛也和往常别无两样,仿佛没人发现圣骸殿堂的失窃,更不会将一切联想到费雯丽身上。

    如果是以前,费雯丽大概会松口气,就像是闯祸没被大人发现,侥幸之余忍不住暗暗开心。

    但在看到圣骸殿堂的那些圣灰瓮后,费雯丽很难升起这样轻松的想法了。

    费雯丽并不笨,只是很多时候她不觉得自己需要思考,事实上,想要达到她现在的成就,绝不是仅仅有努力就行的。灯之道路又和理性、知识、智慧有关,晋升第三等阶后,费雯丽已经可以称得上聪明了,所以她很清楚那些骨灰瓮背后隐藏的含义。

    没人知道辉光教会的导师是什么时候进入漫宿的,但绝对不是最近十几年。也是因为留在了漫宿,他才需要使徒来代替他完成现世的功业。

    我是唯一的使徒吗?费雯丽扪心自问。

    她现在很清楚,她不是唯一的使徒,在她之前还有过使徒,不止一个。

    那么曾经的使徒都在哪里?

    在那些骨灰瓮里。她们就是在我之前的使徒,但她们都已经死了。费雯丽不自觉地蜷缩起手指,默默想着。

    这能够解释为什么叶利钦祭司对她的尊重总是流于表面。因为他见过不止一个使徒,但她们都没有活下来。费雯丽只不过是又一个,或许到了26岁,她也会和她的前任一样死去,只留下一只骨灰瓮。

    叶利钦祭司负责培养她们,像是看护花园的园丁,按照导师的意图,耐心地修剪白玫瑰花枝,保留下令人满意的形状,可对于很可能无法活太久的使徒,他的确不会多尊重。

    所以叶利钦祭司对于导师比我想得要更了解……他了解我不知道的事,也是这些事让他选择了这样对待我……他想让我尽快成长起来,是不是因为留给我的时间不多?在我26岁那年会发生一些事,如果我失败了,我就会变成新的骨灰瓮,而他也会继续寻找新的使徒……费雯丽的眼睛没有太多的波动,眸光如同宁静平稳的湖水,只是她的目光一直没有离开远处。

    每当她以为她已经离开了笼子,她都会发现自己依旧在更大的笼子里,她以为她得到了自由,然而那些自由其实一直都只是他人含着笑赏给她的玩具。

    每每想到这些,费雯丽都……很难控制住情绪。

    晦暗激烈的负面情绪像是潮水,一层层在她的心中迭荡起伏,但一切愤怒和痛苦都深藏在身躯深处,隐藏在深水之下,不为人知,也无法显露出来。

    就在这时,费雯丽的眼前浮现出了无穷无尽的光。

    一副画面撕裂了耀眼夺目的光芒,她看到了一座坐落在苍茫星空下的神殿,支撑神殿顶部的石柱已经分崩离析,只余下断垣残壁,夜晚的风如同利刃,不断侵蚀着建筑表面的石刻,整座废墟萦绕着无法形容的神秘气息。

    随着她的视线投落,画面里的景象微微波动,其后浮现出无数虚幻却又厚重的重影,在四周折射出不同历史的光影。

    这应该就是导师之前说过的聚会……好半晌,费雯丽才从震撼之中回过神,思绪却依旧被看到的画面占据,让她完全没有心思去想别的。

    好在费雯丽知道没时间让她胡思乱想,很快她收敛思绪,再次检查房间,确认不会有人来打扰,她的行动也不被监视,才用意识轻轻触碰浮现在眼前的画面。

    下一秒,她的身影从房间里消失。

    ……

    朦胧的淡金色微光渐渐散去,奥格迅速脱离了失重感,握紧手中的银首手杖,稳住身体,抬头向着眼前的神殿看去。

    他穿着一身不对称的红风衣,破碎的衣摆仿佛火焰,在风中猎猎燃烧,细看之下却能发现那根本不是衣服,而是流动的赤红。他的手掌隐没在风衣下,指间沾染着猩红的液体,蜿蜒如蛇,消失在流动的赤红里。

    奥格现在心情很好。

    这段时间他一直愉快,使徒的竞争在不久前开始,新祭司发布下了一些任务,根据任务完成的情况,他会为候选人打出评分。一直在痛苦学习的奥格也终于有了一点小小的消遣,每当学得心浮气躁,奥格就让自己去完成任务,喂饱自己永不餍足的欲望,这样的劳逸结合之下,他的心情也越来越好。

    先生帮他消除了第三等阶的疯狂,让他轻松地晋升了第三等阶,当奥格再次出现在人前时,无数人因为他的晋升速度惊掉了眼珠不到一年前,他还是一无所有的凡人,现在却已经开始为第四等阶做准备。

    比如奥格再去纽约裁决局喝咖啡时,有个西装革履的金发男人看他的眼神就格外复杂。

    奥格不会在意这样的视线,他现在想得更多的是晋升到第四等阶,如果在特殊的季节到来之前,他能够完成对4阶杯密传的解读,他就能够将积累的疯狂一口气解决,成为第四等阶的天命之人。

    也是在这时候,他的先生突然召唤他前去祂的地上圣所。

    听到先生这么说时,奥格甚至没有去在意接下去的话,心里一瞬间炸开了漫天烟花他满脑子都是“我就要见到先生了”。

    虽然奥格也知道,神灵不会轻易在信徒面前现身,就算现身,信徒也不可能直视神灵,否则他们未受保护的心智会瞬间崩溃,但想到能够亲身展现他对于先生的虔诚和敬爱,而不只是在意识中聆听祂的教诲,奥格就很难让控制流动的赤红不像现在这样飘动。

    视野中的景象很快变得清晰,奥格看到了浩瀚星光下的神殿废墟,他的视线穿过大理石圆柱,隐约瞥见了古老拱门的轮廓。

    只是一眼,奥格就在战栗中收回了视线,心神为那光芒与黑暗交织的图景而震撼,但他更记得他瞥见的高大座椅,只是座椅上的景象模糊不清,无法确定是否端坐着一道身影。

    但就算祂不会出现,那道座椅也代表着祂,象征着祂的见证……奥格心情雀跃地想着,目光自然而然地向一旁望去。

    他的视线突然间凝固了。

    他看到不远处的神殿里还有几道身影,而他们也察觉到了彼此的存在,正在互相观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