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0章(1 / 1)

    上午时罗密欧给叶槭流发过短信,表示经过医生护士的抢救, 朱利安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 也从麻醉中恢复了意识, 现在能够正常和人对话了。

    他还和叶槭流讲述了朱利安的姐姐们是怎么照顾他, 并且表示自己完全不羡慕, 因为她们给他也带来了美味的馅饼和果汁。

    进入医院前,叶槭流把枪变成卡牌放上了桌面,等进入医院后, 才在路过拐角时重新拿下来,收在风衣内侧的口袋里。

    按照罗密欧发来的地址, 他找到了朱利安的病房,敲了敲门,推门进入。

    “所以我就和队长说……”罗密欧正在眉飞色舞地和朱利安描述, 一回头看到当事人就站在自己身后,半点不心虚地哈哈一笑, “啊, 我们的莫里亚蒂先生, 你来了,我们在说杰米完全值得一个‘莫兰’的新代称,你觉得呢?”

    莫兰上校,福尔摩斯系列中莫里亚蒂教授的手下,结局是被警方逮捕,你们倒也不至于这么入戏……叶槭流嘴角抽了抽,委婉地表示:

    “这要看当事人的意见。”

    “哦,我猜当事人没有意见,顺便一说,我也没有。”罗密欧坐在床边的椅子上,满不在乎地啃了口苹果。

    话题中心人物躺在病床上,遵照医嘱老老实实躺着,闻言忍不住笑了一声,这一笑牵动了胸前的伤口,立刻疼得皱起了脸,只好恢复了以前的阴沉冷淡。

    叶槭流的目光也落到了他的身上,有些无奈地摇摇头,同样拉了一张椅子坐下,双手手臂架在腿上,身体前倾,语气真诚地说:

    “谢谢你,那天的事我会一直记在心里的。”

    虽然从一开始,朱利安就表现出了粉丝的潜质,和叶槭流握手时眼睛都在发亮,但由于他平时总是一张几天没休息的阴郁面孔,很难让人看出他在想什么,叶槭流也没想到朱利安会下意识推开他,完全忘记他也在攻击范围之中。

    因为不敢扯到伤口,朱利安只能很轻地牵起嘴角,眼睛里浮现出点笑影,摇摇头,认真地说道:

    “不,队长,无论那时候在我身边的是谁,我都会那么做的。”

    说话间,有人敲了敲门。

    三个人同时抬头看去,看到一丝不苟地穿着深灰色西装和白衬衣,鬓角斑白的索尔·马德兰站在门口,手里拿着一小束被玻璃纸包着的花,向他们轻轻颔首。

    “希望我没有打扰你们。”他的风度和仪态挑不出任何瑕疵。

    局长慰问时间,叶槭流和罗密欧都适当地退开,把空间让给马德兰,马德兰将手中的花放在朱利安枕边,在病床边坐下,开始询问朱利安的情况。

    他的眼神和语气都足够专注,比起询问,更多时候他都在倾听,哪怕他依旧有种令人生畏的肃穆气场,依旧让人能清楚感受到他的真诚他真的在关心病人的身体,而不只是例行公事的表面慰问。

    等马德兰起身离开,罗密欧才憋不住地呼出一口气,按着胸口说:

    “见鬼,虽然很贴心,但面对马德兰时我总觉得在面对我爸爸,一个字都不敢说。”

    他说完开始往门外探头探脑,很是好奇地说:

    “不过话说回来,他应该会给每个病人都带一束花吧,难道他是拖着一车花进来的?他的推车在走廊上吗?”

    被他这么一说,叶槭流和朱利安不由自主回想起了马德兰要探望的病人数量,顿时觉得这个猜测很有道理……好在他们都绷住了表情,没有真的笑出声。

    又聊了几句,叶槭流提出告辞,离开了朱利安的病房。

    他沿着走廊往上走了一段路,很快看到了从病房里离开的马德兰,两个人目光相交汇,马德兰停下了脚步,等着叶槭流走近。

    “金斯利和我说,你希望能够和我见面交谈,有些事想要告诉我。”马德兰做了个邀请的手势,“我们可以去走走。”

    两个人离开了住院部,在医院的花园里散步,避开花园里的病人和护工,走入树丛之后。

    叶槭流一边注意着周围是否有人,一边斟酌着语句,在去掉涉及他的秘密的前提下,把《乌有之地》的剧本、他的一系列推测以及疑似卡特的西里斯目前消失在了下伦敦的事全部告诉了马德兰,说完他也提出了自己的疑问:

    “我不太能理解,为什么他会把这个剧本写出来,并且交给一家不起眼的剧院上演?如果剧本顺利上演,会发生什么事吗?”

    “不排除这种可能。”马德兰伸出手,捏起一片树叶,指腹轻轻摩挲着叶片,很快又放下了手,“不过也有另一种可能。”

    “什么可能?”叶槭流跟在他身旁,问道。

    “你应该不熟悉卡特·拉斯维加斯,如果是他,这并是不多奇怪的事。”马德兰微微皱眉,“首先,卡特·拉斯维加斯是一个骗子。”

    “是说他是蛾道路的天命之人吗?”叶槭流顺着他的话问道。

    马德兰的脸上没有多少表情,异常冷淡地说:

    “不。很多时候我们会说是人选择了道路,但对于有些人,只能说是道路成为了他们。

    “当卡特为自己制造一个身份时,他首先会欺骗自己,让自己完全相信他是另一个人,然后……他就会成为那个人。

    “他有无数副假面孔,他可以是最出色的演员,是魔术师,是赌徒,是大学教授,是脱衣舞者,是你走在路上路过的任何人,而你不会意识到他是谁,很多时候连他自己也意识不到。”

    马德兰的描述听起来如此熟悉,叶槭流的心忍不住一跳,看看马德兰似乎没有察觉,才挑拣着词语,缓缓说道:

    “听起来像是某种疯狂症状发作时的表现。”

    “谁能证明他没有发疯呢?”马德兰淡淡地反问。

    他冷山般的铁灰色的眼眸渐沉下去:

    “几年前,西欧裁决局的案件档案重新审核过一次,在其中的一些案件里,我们都发现了卡特。有时候他是受害者,有时候是罪犯,有时候是拄着拐杖的老人,有时候是失去父母的女孩……直到现在,情报部门也不能确定剩下的那些案件里没有他的身影。”

    “……只有西欧地区吗?”叶槭流意识到了问题所在。

    似乎是想起了许多烦心事,马德兰捏了捏眉心说:

    “问题在于,没人知道。

    “每次出现时,他的面目都不一样,穿着打扮也会根据身份而改变,没人知道他的真实相貌,或者真名。

    “他现在叫卡特·拉斯维加斯,可是在这之前他用过什么名字做过什么事,有多少档案又会因为他而改写,只有他自己知道,或者连他自己也不知道。”

    叶槭流没有说话,保持安静,听马德兰说了下去。

    “我遇到过他一次,只是那时候我不知道那是他。”马德兰低下头,陷入了回忆之中,“那时他坐在地铁通道的角落里哭泣。我看到他的脸,那张脸因为悲伤和沮丧皱了起来,我从没看过那么无害的悲伤。我邀请他去吃汉堡,他会用汉堡的包装纸包住手指,避免沾上酱汁,吃汉堡的过程里他和我说了很多,他爷爷的农场,谷仓前的苹果树,邮箱标记上的豁口,门廊上刻着的身高标记。我相信了他的话,几天后,我去了他说的农场,他们告诉我农场主人的孙子几年前就在车祸中去世了,之后农场主人关闭了农场,我看到的那个年轻人根本不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