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坡下的井,叶槭流把“初齿”重新赐予给费雯丽,自己矮下身从坡上滑下去,来到井边,简单扯掉井上的植物,让井露出来,接着从井口探出头,往井底望去。
艾福说这是一口枯井,叶槭流也的确没有在井底看到水的反光,他拿着手电筒照了照,发现这口井比他想得要深,手电筒的光也无法照到底部,没办法直接开门下去。
叶槭流看了几眼,数据视野很快计算出井的深度,他卸下身上的绳索,系在井边的柱子上,把绳子从井口丢下去,确认足够牢固后,沿着绳子慢慢爬下去,进入井中。
没过多久,叶槭流感觉到自己的脚接触到了井底潮湿的腐泥,他试了试,确认能踩到底,才松开绳子,手电筒的光柱打向四周,照亮了井底下的空间。
绝大多数的井都是上窄下宽的构造,井下会有着很大的空间,直接连接地下水系,偶尔还会用木头做成支架来支撑空间,这口井有些区别,井下并不是人工挖出的空间,而是天然形成的地下溶洞,要不是不知为何地下水系改道了,现在整个溶洞应该都浸在清亮的地下水中。
叶槭流往井底深处走了几步,抬起头,手电筒对准头顶,光柱仔细扫过上方的空间,最终他微微沉默下来,久久凝视着眼前的景象。
垂直的井壁距离井底有着三四米的距离,井底则是地下溶洞,一根根被流水侵蚀得千奇百怪的石柱从顶部垂落下来,如果想要从井底爬上去,恐怕得拥有蜘蛛或者壁虎那样在天花板上爬行的能力才行。
换句话说,人类是不可能从井底爬上来的。
我的猜测成真了,艾福的故事背后果然还隐藏了更诡异的真相……现在的悬念在于,他自己到底知不知道自己有问题……叶槭流扯扯嘴角,却发现自己笑不出来。
现在艾福应该还在别墅里找线索,对叶槭流来说,最安全的做法不再管这件事,趁着艾福还没有发现,抓紧时间逃离这座小镇。
确认了猜测是真后,叶槭流也没有必要再待在井下,他抓着绳子重新爬出井,收好绳子,把藤蔓和枯枝恢复原样,沿着原来的路返回森林的入口。
路上,叶槭流重新整理了一遍思路,从中找出了新的疑点。
当初爬出井的艾福应该就已经不正常了,那三个男人或许也是他杀死的,所以他听到失踪案时的表现才会那么异样,那么杜尔……或许并不存在,而艾福所说过的那些故事则是充满了隐喻的幻想。
在神话传说中,槲寄生又被称为“生命的金枝”,手持槲寄生能够离开迷雾笼罩的森林,甚至能够让人度过冥河。冥河当然是不存在的,现在学术界一般认为这些都是古人对于无光之海的不同称呼。在艾福的故事里,杜尔手持槲寄生,牵着他度过了小溪,或许这意味着艾福曾经欺骗了死亡,从无光之海的边缘返回现世……进入林地的如果不是杜尔,那会是谁?
可如果艾福已经不能算是人类,那他又是怎么通过密大的入学测试的?
越来越多的疑问占据了叶槭流的思绪,黑暗中隐约响起了嗡鸣声,细碎的窸窣声响钻进叶槭流的耳中,在他脑海中嗡嗡低语,每一声呢喃似乎都能诱发心底的躁动。
叶槭流忽然抬起头,本能地预感到某种即将爆发的危险。
墨绿桌面迅速在叶槭流眼前浮现,桌面上静静躺着一张【颅内的嗡鸣(2阶影响)】,看到这张卡牌的刹那,叶槭流立刻意识到自己遭遇了什么。
他猛地伸出手,灿烂梦幻的虚影门扉随即在眼前打开,叶槭流不带一丝犹豫,抢出一步扑进了门中。
他的身影刚刚消失在门中,地上的树根忽然扭曲起来,表皮不断膨胀,一根根仿佛血管的凸起从树皮下浮现,树根迅速发黑,染上了诡异的腐烂色泽,墨绿色苔藓密密麻麻覆盖了树根,渗出酸臭刺鼻的绿色黏液。
十几米外,门阀唤起,叶槭流的身影从空中跌出,勉强维持住平衡,立刻提高戒备环顾四周,手指无声滑到腰后的枪上。
在非主动制造影响的前提下,只有很少的情况能够让叶槭流的桌面上出现“影响”卡牌附近存在高等阶强者或者遗物,叶槭流则是被对方无意中造成的影响波及,而从影响的等阶来看,他遭遇的是一位和三教会祭司实力不相上下的强者,或者一件最少二级的遗物。
半神……叶槭流思绪纷呈,眼下却来不及多想,只能凝神警惕周围的一切动静,做好逃跑的准备。
他开启的门只能通往他见过的地方,刚才他是从这条路深入森林的,也就是说只有在这条路上他才能够开门,而对方扼住了这条路,也等于扼住了他的喉咙。
颅内的嗡鸣声越来越响,叶槭流虽然不受影响,但也很难分辨外界的声音,他的目光扫过四周斑驳的森林,突然举起枪,对准森林中的某处开枪射击!
子弹洞穿了肿胀的树枝,黑绿色的腐烂液体猛地从伤□□开,喷溅在苍白的树身上,树身迅速染上了沥青般的斑块和条纹,黏稠的斑纹沿着树皮向下流淌,藏身于树后的身影却毫发无损。
但这一瞬间,叶槭流也看清了那东西的样子。
它浑身呈现出斑驳的灰色,并没有光滑的皮肤,大大小小的骨骼支撑着粗糙的表皮,表皮透明而轻薄,能够清晰看到包裹在内的、鼓动的血肉,与便便的腹部形成对比的是,它的头颅小得出奇,上面没有眼睛,几十条软趴趴的触手从腹部延伸出来,两片带着粗糙裂纹的翅膀垂在身后,覆盖了一层光泽怪异的灰粉色鳞粉。
在看清对方的模样时,叶槭流脑中的嗡鸣陡然尖锐起来,让他短暂地大脑一片空白,甚至几乎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能力。
他看到那东西张开口器,三圈细碎的尖牙在口器中螺旋绽开,随后,林中响起了一道让人毛骨悚然的声音。
那声音仿佛某种奇怪的动物,说的却是蹩脚的英语:“你很会逃跑。”
听清对方的声音,叶槭流怔了一下,瞬间头皮发麻,呼吸也无法自控地急促起来。
他听见自己难以置信的声音在林地间回荡:“……杜尔?”
艾福说过,杜尔听不见,所以她靠着摸艾福的舌头来学习发声,发音却始终不标准,像是奇怪的动物,以至于他们远远地就能分辨出来。
叶槭流原本已经认为杜尔的存在只是一个谎言,她可能根本不存在,只是艾福的妄想,可在他听到这声音一瞬间,他的想法就被这现实完全颠覆了。
杜尔或者什么别的并没有对叶槭流的话做出反应,她的翅膀开始震动,叶槭流胸腔里忽然涌上一股恶心烦闷的感觉,他捂住嘴,弯下腰向后踉跄,只觉得有什么湿滑黏腻的东西要从食管里滑出喉咙。
振翅的频率渐渐加快,却反而没有了声音,然而叶槭流眼前开始模糊起来,黑暗从视野边缘无声无息地侵染,想要将他的理智吞没,将他拖进无法清醒的幻象之中。
漆黑的液体渐渐淹没了叶槭流,他身不由己地向着黑海下沉,朦胧的雾气笼罩了海面,不知何时,浓雾之外响起了微弱的呼唤。
“在……”
“你在……”
“你在哪里!”
叶槭流的意识猛地清醒过来,他睁开眼睛,伸手一把拉开光门,抓着门的边缘爬进光门,跌落在枯叶和苔藓上。
艾福的呼唤声从森林中飘来,听上去离叶槭流并不太远,他的声音将叶槭流从黑海中拉了出来,让他没有沉沦进黑暗。
叶槭流喘匀了气,一边回头望去,却看到杜尔停顿了一下,忽然转身飞快蹿进森林,短短几秒就彻底消失在了昏暗的林地里。
看起来杜尔还不想面对艾福……叶槭流躺在地上,无数破碎的想法在脑海里飘荡,他却提不起力气去捕捉。
没过多久,艾福穿过树丛找到了叶槭流,在他旁边扶着膝盖喘气,边吞咽唾沫润嗓子边说:“太、太好了,我总算找到你了……”
叶槭流:“我看到了杜尔。”
艾福瞬间愣住了,瞳孔因为受惊而收缩,半晌,他才猛地回过神,不敢相信地问:“你在森林里看见了杜尔?”
叶槭流撑着地面坐起来,吸了口气:“如果你的妹妹也没有眼睛也没有手,腹部长着几十条触手,身后还有两片翅膀,那么我想我看到的就是她。可惜她不太想见你,在你出现之前,她迅速逃走了。”
他只是大致描述了一下,艾福却已经安静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