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1 / 1)

    叶槭流凝视着计算出的结果,一股微妙的凉意悄然爬上了他的脊背。

    ……在过去的历法之中,每年有两个月,深陷疯狂的天命之人能够进入心灵之地,通过杀死另一个自己来分离疯狂,一旦错过这个季节,就需要在疯狂中坚持到下一个季节到来。

    而换算成现在的时间……恰好是十一月和十二月这两个月。

    现在是十二月底,两个月前,自己在纽约跟着导师参加交流会,还没有接触到神秘世界,更没有莫名其妙救下奥格……

    熟悉的恐惧密密麻麻地窜上大脑皮层,叶槭流有些茫然地合上书,不知道该不该相信资料上的信息,就连原本下定的决心似乎也动摇起来,有一瞬间,他似乎能听到自己耳畔响起虚幻的呓语,声音和他自己别无两样。

    “如果驱逐了疯狂,你还会去怀疑自己周围的世界吗?还是沉溺在虚假的安全感里,直到恐怖来临时才会突然惊醒?”

    “你知道有无数杀死自己之后反而更疯狂的例子,你真的能够确定你杀死的是疯狂的自己吗?”

    “只是多一点戒备有什么不好?如果更加谨慎能让你活下来,又有什么必要驱逐它?”

    种种念头在叶槭流的脑海中闪现,诱惑他放弃原先的念头,选择更有利也更安全的做法。

    镜片边缘折射出细碎的阳光,晃到了叶槭流的眼睛,他眨了下眼,手指下意识抚上眼尾,垂眸注视着桌上的书,久久不语。

    过了会,他沉默地打开了墨绿桌面。

    ……

    鞋跟清脆的声响在辉光教会的走廊上回荡,裙裾荡开碎碎的波纹,看上去几乎是漂浮在地面之上,红发女孩身姿轻盈地飘过走廊,在叶利钦祭司的祷告室前停下。

    费雯丽望着眼前的门,伸出手,却又迟疑地停在半空中,没有下一步动作。

    不等她伸手敲响门,祷告室的门在她眼前打开,身穿白袍的老者沐浴在晚霞金红色的余晖里,正在垂眸查看终端投影里的消息。

    他对着费雯丽微微颔首,露出温和的微笑:“我们美丽的花朵,您今天又想要跟随我学习了吗?”

    听到熟悉的字眼,费雯丽呆滞了一瞬,一时间几乎忘记了自己想要说什么。

    怔了怔,费雯丽摇头表示否认:“不是。”

    她停顿了下,努力组织语言:“叶利钦祭司,我已经按照您的要求完成了晋升。”

    叶利钦视线从投影上移开,有些惊讶地望向费雯丽,似乎第一次看到她一样,渐渐地,笑意从他的嘴角浮现:

    “我居然不知道您已经完成了晋升,真让人惊讶。不过太好了,我尊敬的使徒阁下,您已经踏出了最坚实的一步,相信您一定能够带领我们走向辉煌。”

    叶利钦没有迟疑,继续关心地问:“既然您已经晋升到第一等阶,那么您应该也积累了一种疯狂,不知道您能否感觉到您积累的是哪一种疯狂?”

    他主动询问费雯丽,费雯丽也习惯性地回答:“是思维迟缓。”

    “……”这个回答让叶利钦的眉毛微不可察地一跳,眼神顿时深邃复杂了不少。

    他的手指轻轻敲了敲座椅扶手,叹了口气:“那么我恐怕这是个需要即刻解决的疯狂症状,否则您接下来的学习和晋升都会受到影响。”

    费雯丽:“……”

    这次叶利钦注意到她欲言又止的模样,不由得问:“您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在他的注视下,红发女孩脊背微微挺直,仿佛迷雾森林的翠绿眼眸注视着他,期期艾艾地开口。

    “我……我想唱歌。”

    她的声音敲在安静得落针可闻的祷告室里,激起一阵细微的波动,而费雯丽也倏地睁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真的说出了自己的愿望。

    这是我的想法,我自己的想法,我真的……可以这么想吗?费雯丽茫然又无措地想。

    但随之而来是轻松。她感觉自己胸腔里仿佛有一个气球正在缓缓膨胀,轻快的情绪一点点充盈了气球,当她将自己的愿望亲自说出口,似乎有什么无形的藩篱打开了一道缝隙,更多被压抑的情绪从缝隙里慢慢探出头

    费雯丽听到叶利钦祭司平静地问:“您真的觉得这样合适吗,使徒阁下?”

    “砰”一声,她心里的气球被扎破了。

    叶利钦祭司语速平缓地说:“您是即将带领辉光教会攀升的领袖,现世的身份对您而言已经是无关紧要的累赘。您或许不知道,但我们的教会其实正处于群狼环伺的境地中,相比起其他教会,我们已经慢了许多,您每在……您的爱好上消磨一点时间,我们的处境都会更加危险一分。”

    他不带感情的深灰色眼眸里似乎隐约漾起令人畏惧的金色:“在您晋升之前,我没有用这些话来影响您,是因为我不希望对您的心理造成负担,但既然您已经踏上了奥秘之路,那么您是否应该负担起带领我们的责任呢?”

    “就算是为了您的父母。”

    叶利钦祭司的的眼神并不严厉,但费雯丽的脑海忽然一片空白,他的眼神似乎能够逼退她的勇气,让她想不起来自己的来意。

    寂静在祈祷室里蔓延,费雯丽的身体终于动了一下。

    “……明白了。”她一丝不苟地提裙行礼,“谢谢您。”

    费雯丽转身,一步步走出祷告室,门在她身后无声合上,她沿着走廊慢慢向自己的房间走去。

    费雯丽并不觉得难过。难过是一种需要思考才会出现的情绪,如果什么都不想,无论什么情绪都不会出现。

    是不是什么都不想更好?

    费雯丽找不到答案,她听着自己的脚步声在走廊上回荡,胸腔里一片寂静,这是自然的,她没有心脏,当然也不会有任何感觉。

    但忽然间,费雯丽的耳畔似乎响起了温和含笑的低语声。

    “还是你想要就此放弃放弃你生命里仅剩的东西?”

    费雯丽停下了脚步,像是雕像一样静止在了走廊上,她的面孔依旧僵硬呆板,没有任何表情,眼睛也一如既往的平静,没有任何波澜,无论谁看到她,都会觉得这只是一具毫无生气的人偶,从外表看不出她的任何内心活动。

    几秒之后,费雯丽的身体动了下。

    她一点点转过身,抬起脚,迈出生涩的第一步,接着是第二步,她一步步向前走去,渐渐奔跑了起来。

    不,她不能放弃,正因为他们不允许她说,所以她更要说。如果不说,她就永远不会被听见,所以要说,要去表达,要去歌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