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大脑刻意?遗忘的痛苦在此刻重见天?日,那些自我麻痹的借口终究化作泡影。
江洵愣愣地想,原来他早就?见不到?父母了。
“……”
江燃原本是背对着围栏坐在餐布边,听?到?动静之?后他瞬间回头。
只见乐园外?面的街道乱成一锅粥,隐约还有火光,而他弟弟站在草坪边缘,对老师的呼喊毫无反应。
坏了!
想到?自家弟弟的遭遇,江燃立刻扔下手里的东西,飞快地冲到?草坪边缘抱住江洵,顺便用手掌捂住江洵的眼?睛。
这样抱住弟弟之?后,江燃才发现弟弟浑身冷汗,手心更是和冰块一样冷。
江燃蹭了蹭江洵的脸颊,连声喊他:“弟弟,弟弟?江洵!你不要吓我呀,弟弟你能不能听?到?我说话??”
“……”
江洵稍稍回神,眼?神还是空茫茫的,看着江燃的手心不说话?。过了几秒,江洵才颤抖着开口,声音轻得就?要散在风里。
“哥哥,我想起来了……”
江燃心里又惊又慌,把江洵抱得更紧:“弟弟别怕。”
江洵没有再说话?。这么抱了片刻还是没反应,江燃当机立断,和旁边同样着急的班主任简单说明了情况,借手机打电话?给了父母。
接到?儿?子电话?的江家夫妇俩吓了一跳,连忙赶过来接他们回去。夫妇俩急坏了:“小洵?小洵,想哭就?哭出来,没关系的啊,我们都还在这里呢,你燃燃哥哥也陪着你,嗯?”
江洵没有哭,只是两眼?无神地重复:“我想起来了。”
江燃平时伶牙俐齿,这会儿?急得也不知道要如何安慰。
他们毕竟不是专业人士,见江洵的状态实在不对,只好哄着他去了趟医院。江洵很配合,被大人带着做了各项检查,只是和医生对话?时毫无反应。
这两年一直为江洵检查的那位医生说:“大脑没有异常病变,但是他的情绪很糟糕,也比较抵触和外?人沟通。先避免使用药物,尽量让他把情绪发泄出来。这孩子的性格比较特殊,可以试试开诚布公的和他聊一聊。”
夫妇俩又把江洵带回家。跑了趟医院回来,江洵也没有大吵大闹,还是安静地坐在角落不说话?,任由江燃抱着。
郁青荷无奈,只能尝试着说:“小洵,你父母的东西,我们都尽可能帮你收起来了,遗产方面比较复杂,但我们请了律师,该是你的就?是你的,不会被你那些亲戚拿走?。等你长?大以后会交给你。”
江洵的眼?皮颤了颤。过了好几分?钟,他轻声说:“我爸爸妈妈……在哪里?我想去看他们。”
“在琴洲市的公墓。”
因为江洵父亲的父辈已经过世,江洵母亲的娘家情况比较复杂,他们俩的后事是江洵姑姑一家处理的。姑姑家心有怨恨,自然?是处理得很潦草,连骨灰盒都是随便丢在杂物间。
“之?前我们和你父母聊起过生死?问题,他们喜欢风景好气温适宜的地方。接你过来之?后,我们做主替他们做了决定,埋在了靠近琴洲河的那片公墓。”
老江叹息:“小洵,你现在状态不好,改天?再带你去,行不行?”
江洵咬着嘴唇,难得固执地摇头。
夫妇俩无法,趁着还没天?黑带上两个小朋友来到?公墓。
周围树影婆娑,将干净的墓碑照得光影斑驳。江洵沉默地看着墓碑照片上熟悉的面容,肩膀一点?点?垮下来,像是终于接受了这个事实。
“……回去吧。”许久之?后,江洵摇摇晃晃地站起身。他想到?自己被带去医院,让夫妇忙前忙后,低声道歉,“对不起,给你们添麻烦了。”
“你这孩子,这哪里是麻烦?我们只希望你能好好的。”
江洵这种沉闷消极的状态持续了好几天?。
他不吵不闹,也不哭,只是和丢了魂似的,做什么都是表情木木的,肉眼?可见的迅速消瘦了许多。江燃比他更着急,每天?变着法子哄他。周末时,夫妇俩干脆带他们去了隔壁市的温泉度假村散心。
秋日的夜空很晴朗,一颗颗星子散落在天?幕,晚风沙沙,静谧安宁。
江燃握着江洵的手,陪他坐在院子外?,一起仰头看着头顶的星空。
“哥哥。”
江洵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看上去还是空茫茫的,连同他的声调一样。他忽然?开口:“你之?前就?知道吗?”
“嗯……”江燃有些不知道怎么回答,“我,我其?实知道的,但是我怕你难过,怕你会受刺激,所以一直没有告诉你。弟弟对不起。”
江洵很轻地摇头:“我没有怪哥哥。”
江燃的关切和爱那么热烈。五六岁的小孩为了不伤害他,竟然?能够把这样的秘密藏了两年……江洵绝不可能因此生气。
江洵把头靠在江燃的肩上,声音平铺直叙:“我以为他们只是上班太忙太忙了,我以为他们很快就?回来看我。我……我原本都想好了要怎么和爸爸妈妈介绍,说我认识了一个很漂亮的哥哥,我想告诉他们,哥哥特别好,我真的很喜欢。”
原来早就?见不到?了。
江燃心疼得不行,眼?睛也变得红红的。
“哥哥,我只有你了。”
江洵如同溺水的人抓住仅有的浮木,紧紧搂着江燃的后背,力道大得有些勒人。
江燃愣是眉毛都没皱一下,还艰难地伸手抱住弟弟。几秒之?后,江燃感?觉到?有温热的眼?泪落在他颈窝,接连不断,很快打湿了他的衣服。
这是江洵恢复记忆之?后第?一次哭。
江燃抿了抿唇,努力安慰:“弟弟不要哭。我的爸爸妈妈就?是你的爸爸妈妈,我们也会很爱你的。”
“……嗯。”
江洵的眼?泪掉得很凶,又断断续续说了很多话?。江燃一句句回应,拿出了所有的耐心来安慰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