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小絮，

我不知道每个人记忆的最起始，是不是都会有一段标志性的记忆。我想，如果那段标志性回忆意味着记忆的初始的话，该是生命中非常重要的一刻。

我能回忆起最早的记忆，便是与你有关。

那时我约莫三四岁，母亲带我去看望怀孕的邻居阿姨，我摸着阿姨鼓鼓的肚子，觉得新奇不已。正轻轻抚摸的时候，肚子突然动了动，我便问阿姨，“肚子里的是弟弟还是妹妹？”

阿姨没有立刻回答我，反而笑着问：“你希望阿姨肚子里的是弟弟还是妹妹？”

“妹妹吧”，我回答。那时候的我已经有了几个表弟，唯独没有妹妹。

后来你出生，母亲常常和我开玩笑，问我要不要娶隔壁赵叔叔家的小姑娘做媳妇，隔壁家的阿姨也会和我开玩笑，让我叫她丈母娘。那时候只当是大人们的玩笑话，还会捂住大人们的嘴，让他们不要开这样的玩笑，而他们只会在我“不要污损小絮妹妹清白”的话中，笑得更大声。

小时候的你调皮得很，有时候我们一起出去吃东西，你吃完了你的那一份后，便会眼巴巴地盯着我手上的那份。我也总是在你渴求的眼神中败下阵来，将我的递给你。你一边甜甜地吃着，一边还不忘乖巧地和我说“谢谢颢颢哥哥”。

我记得你以前总和我说，“颢颢哥哥是我见过最温柔的哥哥”。好多好多年以后，当你在电话里告诉我，说你的高中同学说你很温柔时，我才恍然意识到，那个从小跟在我身后的小姑娘原来也一点一点长大了。

一旦回忆起从前的事，许多或将忘却的往事竟也这般在脑海中一点点地铺陈开来。

可是文静温柔的你也好，古灵精怪的你也罢，在我心里你一直都是那个独一无二的小姑娘，是我此生唯一为之怦然心动过的女孩。我想用我的一生来守护你，在我面前你可以永远当一个无忧无虑的小姑娘。

你是我的青梅竹马，也是我的情窦初开，请允许我正式娶你为妻，和你一生相伴，共赴两鬓斑白。

周颢

……

看到最后，赵轻絮的眼中早已蓄满泪水，眼泪糊满了眼眶，卡片上的字迹成了雨后的霓虹灯牌，隐隐绰绰。在泪水滴落到卡片上之前，她将它小心地收进了茶几的抽屉里，而后再也撑不住地倒在了沙发上，无声地哭了起来。

许久后手机响动，她拿起看了一眼，是父母发来的消息，问她今晚大概几点到家。

赵轻絮握着手机，苦笑了一下，闭上了眼，将头埋回膝盖里。

过了好久，她才发出消息回复道：我今晚不回老宅了，晚饭你们吃就好。

0035 第35章 荒烟蔓草

赵轻絮并非每次回荷州都会回老宅住，老宅那一片离市区有些路程，连能送到的外卖都没有几家。赵轻絮的父母对闺女住哪儿也没有所谓，不会强制她每次都要回老宅住。

她不愿自己的失态让家人看见，平白多了担心，从周家出来后便回了自己的公寓。

给父母发完消息，赵轻絮转身去了厨房。

厨房的橱柜里还剩下半箱黑啤，她看了眼生产日期，居然已经过了保质期半年了。赵轻絮其实不大爱喝啤酒，这还是她父亲的朋友之前送的那两箱黑啤。父亲去年体检查出肝功能不大好，母亲在饮食上将父亲看的紧，便让赵轻絮拿了箱来她的公寓，有朋友来玩时可以用来招待。

见这箱黑啤过了保质期，赵轻絮也只得放弃用酒精来麻痹的念头。

过了一会儿，手机响起了微信语音通话请求的声音。

赵轻絮看了一眼来电显示，居然是宋淆。

她正疑惑于宋淆为何会突然打电话来，微怔间，手指不小心点到了接通键。

宋淆的声音从那头传了过来：“你怎么了？”

“什么怎么了？”她不解，反问道。

“你哭过？”宋淆听见赵轻絮的声音，愣了一瞬。

“没有，还有什么别的事吗？”

她本已是泣下沾襟之态，无意也无法再在此刻与他多说些什么。

“我刚刚给你发消息，想问你春节有什么安排，就收到了你的回复。我没明白你的意思，于是打电话来问一问。”

赵轻絮退出通话页面，看了眼信息，方才了然。

适才她给母亲回消息时，自然地把最置顶的对话框当成了和母亲的对话，于是没多看便点了进去。刚碰上了宋淆给她发信息，母亲的对话框被移到了下面，她的信息便被误发给了宋淆。

“我没事，我现在不太方便，有什么事以后再说吧，再聊。”说罢，赵轻絮便挂了电话，免得再说下去愈加失态。

她打开手机，点进母亲的对话框，重新发了一遍“今晚我不回老宅了”，便将手机放在了一旁的茶几上，没再多管。

她觉得自己疲惫到了嗓子眼，什么都不想做，什么都不想去想。灵魂孤独地飘在荒烟蔓草的孤岛上，穷猿失木，只有疼到无法呼吸的心还在提醒着，原来她还真真实实地存在于这个世界上。

赵轻絮蜷缩在沙发上，将脑袋掩进了抱枕里，一声声的抽噎声从抱枕堆里传出，泪水无声地洇湿了丝绒材质的沙发套。过了许久，啜泣声才渐渐停止，她哭着睡去时，睫毛上还沾着几颗未滑落的泪珠，脸颊处还挂着未拭去的泪痕。

*

“不太方便……”

在宋淆的印象里，上一次赵轻絮说这样的话，还是他们初夜的那一次。想到赵轻絮电话里轻微的抽泣声，宋淆心里愈发着急，心头仿若窒息一般。

犹豫了一瞬后，他收拾好自己的书包，和父母说了一声“去荷州找朋友”，便打车去了荷州。

0036 第36章 发烧

赵轻絮是被门铃的响声吵醒的。

她起身去往玄关，透过猫眼看见了门外的宋淆后着实吃了一惊，不太明白为何宋淆会在这个时候出现在她家门口。

赵轻絮放轻了脚步，转身回了卧室，想着如果屋里没人，他应该一会儿便会离开。

也不知是因为之前情绪激动、大悲大恸而引起了大脑缺氧，还是方才在沙发上睡觉时没盖毯子着了寒，赵轻絮只觉得此刻头痛欲裂，浑身发冷而无力。她用手背试了一下额头的温度，才发现烫得吓人。

在家里找了一圈温度计无果后，才想起来家里的药箱在她出国的时候拿去老宅了。许多药的保质期只有两三年，闲置在这边公寓也是浪费，不如拿去给爷爷奶奶家，有备无患，温度计应该也是那时随药箱一起带过去了。

没办法，赵轻絮只好去洗手间洗过脸，重新换了身更保暖的衣服，准备出门去药店买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