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希望,自己可以有个家。

当在这个世界醒来的那一刻,在接受完原主的记忆,然后看到徐子容的那一刻,她的心被前所未有的温暖给填充了。

她从未见过有人为她露出这样担心的神情,从未见过有人为她流泪,也是第一次有人这么紧地将她抱在怀里,仿佛她是什么珍宝一样。

真好,真好啊。

那一刻徐笙就想,她要就这么活下去,就算这是偷了别人的人生,既然她来了这里,她就要活下去,她要享受这份上天给予她的礼物,她心安理得地接受了这份补偿,也毫无顾忌地爱上了这个她第一眼就看到的男人,就像刚破壳的小鸭子一样,眷恋着他的温暖。

她过得太苦了,苦了一辈子,从未真切的感受过温暖,她想要被爱,也希望尽可能地去爱别人,她想有个家,跟所有爱的人在一起,倾尽所有的保护他们。

这是徐笙两辈子的愿望,为了守护她的家人,她愿意付出一切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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睁开眼时,天还没亮,室内还亮着昏暗的烛火,头顶上的包顶影影绰绰的看不清,徐笙缓缓坐起来,摸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长长舒了一口气。

来到这里后的这些年,她已经很久没梦见过上辈子的事了,那就像一场梦一样,但又确实那么清晰,那么深刻,惧怕孤独寒冷仿佛已经成了她的本能。

明明已经不需要再怕了,她不可能再回到那样的处境。

她的动静把睡在旁边的男人给闹醒了,他半睁开眼看了看她,随后长臂一伸将她揽了回去,声音还带着几分困倦睡意:“怎么了?做噩梦了?”

她鼻尖一酸,伸手抱紧了男人紧实的腰,将脸埋进他宽厚温暖的胸膛:“嗯……”

她脸上的汗和眼尾沁出的泪蹭到了男人身上,一下把他所有睡意给闹没了,他连忙把人拉出来,宽厚的手掌在她脸上摸了一把,他眉头紧紧皱起来,他从没见过这女人难过委屈,突然这一下子把他打蒙了,又是心疼又是无措:“这是怎么了?梦到了什么坏东西?出这么多冷汗。没事了,别哭,我在呢。”

草原之主这会儿像个无措的小孩,手忙脚乱的安慰着怀里的女人。

见他这副模样,她反而忍不住笑了,在他手上蹭了蹭:“没事,就是梦到了很久以前一些东西,都过去了,别担心。”

他没说话,就这么默了片刻,正当徐笙想说继续睡的时候,他才突然开口:“你是不是要回中原了?”

她愣了愣,但还是点点头:“大概,下个月就会回去,他们快生了,我必须回去看着。”

“那我呢?”

“什么?”

“那我呢?你不管我了吗?”

见他突然委屈起来,徐笙哭笑不得,连忙拍着他安抚:“想什么呢?我照顾完他们就回来,我一定也是要看着你母子……呸,父子平安才再作别的打算啊。”

他紧追不舍:“那之后呢?生下来之后呢?你就头也不回的回中原去了么?”

徐笙默了许久,当烛火即将燃尽,发出火光摩擦的声响时,她才沉着嗓子轻轻‘嗯’了一声。

“阿穆尔,不管怎么说,中原才是我的家,我这一生注定要归属到那里,那里有太多等我回去的人,你如果愿意跟我回去,我也会一如既往的待你,若不然……世间安得两全法,不是么?”

他听完便不再说话,只是呼吸变得沉重,徐笙等了一会儿没听到他说话,还想说什么补救一下,但他只是将她抱紧了些:“睡吧。”

她张了张嘴,却发现现在说什么都不合适了,只能默默地回抱住他,在他怀里闭上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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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月后,当北地飘起今年的第一场雪,徐笙决定启程回去了。

这个月她跟阿穆尔都处在一个诡异的状态中,算不上冷战,但显然不如从前亲密了,她试着说了几次,但他并不太愿意搭理,她也就随他去了,是她自己说的,无论他做什么选择,她都会尊重他的决定。

她让穆伽和诸葛云卿替她看着他,省得他一冲动闹出什么事情。

然后在一个无雪天晴的夜晚,她打开了空间门,一跨步重新踩在了中原的土地上。

她选择的地点是皇宫,她颇有些怀念的看着这座雄伟皇城的一砖一瓦,想了想,在去皇帝寝宫之前,她先去了一趟楚玉的院子。

这个时辰宫里还算灯火通明,宫人们多没睡下,楚玉自然还醒着,他坐在院子里借着月光看书,穿着雪白的狐皮大氅,墨发如瀑,垂着清冷的眉眼,像个下凡的小神仙一样。

她像初见时那般,不声不响地落到了树上,用刚捡的小石头砸到他脚边,谁知他只是看了一眼便继续看书了,完全没往她这边看,弄得她不得不又丢了一个,这次他总算看过来了,蹙着眉头很是不悦的模样,却在抬眼看到她的那瞬间就愣住了,怔怔的像个小呆子一样抬头看着她,直到她跳下来走到他跟前都还直愣愣地看着反应不过来。

徐笙看他这副模样可爱,伸手捏着那张俊俏的脸好生揉了一通才把人唤过神来,开始抱着她抽抽嗒嗒的一顿哭,把一张漂亮的小脸儿都哭花了,她抱着他哄着,好生亲热了一会儿,把人亲得喘不过气来才放过,然后又陪他说了好一会儿话,又再三保证接下来每天都来陪他,美人这才十分不舍的将她放走了。

等她出来时,原本还敞亮的宫道已经暗了,宫灯灭了一排,她绕着小路跑到皇帝寝宫,从他专门为她打的小道绕了进去,很快就躲过宫人进了内寝。

这会儿凤长歌已经将宫人们屏退下去,她能看到帐后那个靠坐着的身影,她踮着脚,慢慢靠近床边,正想拉开帐子来个surprise,却被突然从里头刺出的剑吓得生生止住了脚步。

她连忙两手举起,跟看清了她脸的男人尴尬的大眼瞪小眼。

只见他嘴唇颤了颤,默默收起了剑,却是转过身去不理她了,她尴尬的站在那儿挠了挠头,等了一会儿皇帝陛下依旧只是在那沉默的翻书,根本不回头看她一眼。

徐笙不知道自己咋又惹到他了,但她本来就只是来看看他情况好不好,现在看来她家陛下精神状态相当不错,既然如此,她就先回家看看小将军和儿子们吧,回头再来哄这位祖宗。

“陛下,那我走了哦?”

只见那人浑身震了震,翻书的动作都停了,却依旧不愿回头看她。

徐笙抓了抓头发,转身就准备原路返回,却听得身后猛地传来一声躁动,一个软枕‘狠狠地’砸到她背上,男人素来冷漠的声音带着哭腔,‘恶狠狠’地吼道:“你混帐!你敢走?!”

她一回头,看到自家刚刚还高冷得不行的陛下这会儿已经红透了眼眶,噙着泪咬着牙瞪着她,一副恨不得把她咬死的模样。

徐笙哭笑不得,这个死傲娇就是不会好好说话,但能怎么办?自家的祖宗,自己哄着呗。

她凑上去抱着他一通蹭一通亲,摸着他已经高高耸起的孕肚没心没肺的笑着,气得男人捏着她的脸好一顿掐。

她又不要脸的抱着他好一顿哄,这才让皇帝脸色稍晴,她简单跟他交待了一下情况,就要告辞回徐府去了,凤长歌心里是一万个不愿意,却也只能抿着嘴跨着脸让人走了,走之前还狠狠的命令她第二天必须进宫,否则就是抗旨,徐笙也点头哈腰的答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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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路上她还琢磨了一下怎么进去,最后决定用最嚣张的办法,直接从丞相府大门昂首阔步地走了进去,新来的护卫认不得她,长缨枪一抵把她拦在相府大门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