龚序秋唯恐拦不住地去捂他的嘴,“过过嘴瘾得了,下一句你完全可以不必要说。”
于祗看他那个力道,和章伯宁被憋红的脸,“你别?把他捂死了。”
龚序秋仍有余悸地松了手,“嘴上没个把门儿?的,捂死是?他罪有应得。”
“……”
龚序秋走出会议室,作?贼似的把手机拿出来,刚要说话江听白就挂了。
很快又收到他消息:【拍张照片我?看看。】
龚序秋逆着光拍了一张发?给他。
江听白一秒点开。于祗背对着落地窗,坐在开阔的会议室里,低头翻一页合同?,长发?随意慵倦地用?根簪子挽在脑后,象牙白的旗袍盘扣上坠着一枚白玉蝉压襟,墨绿色的穗子垂到桌沿。日光把她的脸折射出近乎透明?的白皙,和温婉动?人这四字的适配度拉到最满。
“江总,”萧铎从后面过来,“费舍尔先生已经到会场了。”
江听白眼睛还盯着屏幕里那双樱粉色的嘴唇看。
他喉结微滚,声?音沉下来,“好。”
于祗和权立从东林出来时已经快六点。这件事能够如此?顺利、不那么劳师动?众地解决,章士道自是?千恩万谢。他表示今晚做东,请律所的合伙人吃饭,让章伯宁带他们到云栖园去。
章伯宁问?他爸,“给那么大一笔律师费,还要请吃饭?”
他老子骂他不上道,“什么钱都能省,就是?不要抠律师费。明?白吗?”
权立热衷酒局,何?况是?在云栖园这种寻常人要预约三五个月,也不一定能约上的地儿?。他欣然应下。
但于祗听见这个地名就过敏,也怕碰上陈雁西在那里大宴宾客,见了面她也不知道说什么,索性推说身体不舒服告了辞。
权立从来不勉强他这个金字招牌的学生,说知道她赶飞机累了,让她早点回家休息。
司机把车开到了院门口,连同?眉姨一块儿?帮着搬行李箱,她说,“那个蒋先生来打听了好几次,问?太太回来了没有。”
于祗有些冷淡的,“他下次再来,你就把他赶出去。”
“太太在家吃晚饭吧?”眉姨问?。
于祗翻着微信,“晚上陈晼会来,她爱吃你做的葱油鸡,再把酒醒上。”
“好的。”
进门后于祗就仰头瘫倒在沙发?上。她想起刚结婚,江听白仍在新?加坡的那三年,换了那个时候,她剑走偏峰地赚了这笔不菲的律师费,虽说按她的性子不可能做什么出格的举动?,但至少比现在快活。
可见两性关系里的真理只有一个:不沾感情,逼事没有。
陈晼知道江听白这几天不在。她进门如回自家,“眉姨,我?给你带了套护肤品。”
她路过沙发?上团着的于祗,目不斜视地过去,把手提袋放在中岛台上。
眉姨擦了擦手,“很贵吧?这一套不少钱。”
“没事儿?,您做的菜那么好吃,要不考虑上我?家去?”陈晼开始露出真面目来,不停地开出高价,“年薪十六万,周末双休,年假七天,年底给发?双薪,怎么样?”
于祗越听越离谱。她嚯地从沙发?上坐起来,“谁打我?家宝贝阿姨的主意?”
“二小姐您在家呢?”陈晼才看见她。
于祗又面如死灰地倒仰下去,眼珠子一动?不动?地盯着天花板上的花纹,细数了数,不知道是?否装修时工匠不仔细,左边比右边多出一条花纹,失却了对称的美感。她竟住了这么多年才发?现。
陈晼也顺着她的目光看,“瞧什么?”
于祗答非所问?地叹气,“这个世界对女?性的要求太高,我?简单把它归纳成六个字。”
“您说。”陈晼坐过去洗耳恭听。
于祗伸出三根手指,说一个词弯一下,“既要,又要,还要。”
这个社会在女?士这两个字上注入了太多的内涵。要她们是?精致的、打扮入时,看起来养眼,希望她们能独立解决生活中百分之百的难题,能干有担当的同?时,还要她们保留传统文化里的美德,比如大度、温柔、忍让,体量丈夫还不斤斤计较。
“从小到大,我?都在我?所接收到的、家庭和外界的各种声?音里,给自己画着田字格。上面一横是?要有个人人称颂的贤名,左边一竖是?要有拿得出手的学历和见识,下面一横是?硕士毕业就接受联姻的安排,右边一竖是?结了婚就尽快要个孩子。”
“后来结了婚。新?划上的中间那一横,是?守着江家孤城万仞山一样的规矩,半点破不得,而上下那一竖,是?要全力当好一个备受瞩目的江太太。我?就被限制在四个格子里,被框的死死的,我?眼看着自己跳来跳去,怎么都跳不出。一旦我?碰到格子的边缘,就会被无数的指责声?拉回去。于是?,我?老老实?实?地待着,走着上一辈人走过的路。”
“你看自由这两个字,每一个都从条条框框里,挣脱了出来。我?挣不脱,所以不得自由。只能卖力地出演别?人眼中的我?。”
于祗极缓极慢的说完这些。她转头看陈晼,“难吗?”
陈晼静了片刻。
她突然开始翻朋友圈,“Sara姐姐最近在西郊弄了一男模餐厅,有三万九、八万九、十三万九和十九万九的套餐,咱们来一套?”
于祗:“......我?在和你说正?经的。”
“脱离极端丰富的物质,聊被限制的人生,在我?这都叫无病呻吟,”陈晼继续考虑套餐价格,“给你点一十九万九的,只要你还没emo死,保管他们往死里哄你。”
于祗扔了抱枕,她坐起来,“......省点钱,吃饭吧。”
饭吃到一半,于祗才发?现陈晼一系列的骚动?作?,她倒酒用?左手,舀汤也用?左手,卷荷叶饼也用?左手。
于祗无语地说,“换回来吧您。我?瞧见那大钻戒了,又不是?左撇子,小心再把手给崴了。”
“不。为了更好地炫耀我?的婚戒,我?可以成为一个左撇子。”
“......”
晚饭后她们穿着同?样的刺绣裙,开车到附近的花卉市场,挑了一盆新?开的茉莉送给闻元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