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医诚惶诚恐地替贵妃娘娘清创、换药,包扎完毕之后,又再三嘱咐她这几日尽量饮食清谈,勿大悲大喜,切不可碰触牵引伤处等等,又将内服丸药交付宫女。
贵妃娘娘随声慵懒地道了声谢,给身侧的宫女递了个眼色,默女心领神会,引领御医退出凤栖殿去。
寝殿里就只剩下皇上和她了,然而却谁都不开口,慕容流尊依旧垂头专心的看着书,就像他以往来时那样,这样静静消耗了一会,杜贵妃扯着嘴角嘲讽的笑了笑,道:“陛下,嫔妾是故意坠马的。”
饶是慕容流尊一贯冷峻沉静,听了这话,也不禁惊愕的抬起头。
见皇上的视线过来了,杜贵妃嫣然一笑,往太师椅上一靠,转动把玩手里的发丝,态度悠闲而傲慢,“若不是这样,嫔妾能用什么理由,让陛下来看看嫔妾这个可怜的女人呢?”
闻言,慕容流尊的脸上划过一抹浅浅的笑意,心却冷的如一把锋利的刀似的。
这女人,在冷宫呆了一遭,已经变得癫狂阴狠,无所不至了,像一条发了疯的毒蛇似的,看到谁都想不管不顾的咬上一口,他真想现在就把她一脚踢回冷宫去,偏偏现在又用得着她的父亲,不得不对她虚与委蛇,真是讨厌的很。
笑完,他缓缓道:“凝儿又顽皮了,你想见朕,打发人来叫朕就好,何必受这皮肉之苦呢?”
“皇上贵人事忙,又要打理朝政,又要忙着应付各宫的妃嫔,妾身怎敢打扰?”她笑着,慵懒的声音拖得长长的,像是在撒娇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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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5章 龃龉
慕容流尊笑道:“怎么,凝儿吃醋了?”
杜贵妃冷笑道:“嫔妾不敢,嫔妾已经受到过教训了,再不敢任性吃醋了。”
男人放下书,缓步走了过来,在她对面的黄花梨四出头官帽椅上坐定了,看着她说:“凝儿还在为朕责罚你进冷宫的事儿耿耿于怀吗?当时的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皇后是太后的人,朕若不把你打进冷宫,太后也会要了你的命的,进冷宫好歹还能保住性命,还会有出头之日,若是没了性命,岂不是什么都没了?”
杜贵妃笑道:“皇上多心了,嫔妾自然知道黄山市为了保护嫔妾才将嫔妾打入冷宫的,今时今日,嫔妾还感激陛下思虑周全,对嫔妾的回护之恩呢!”
慕容渊听了,也笑了,说:“可朕怎么总觉得凝儿像是在怪朕似的?要不,凝儿就想出点儿什么法子责罚朕一下吧,虽然当日的事儿朕也是迫不得已,但也怪朕无能,非但不能保护你,还要让你受委屈!”
杜贵妃娇笑道:“瞧皇上说的,妾身本来还真有事儿要求陛下呢,可陛下这么一说,妾身反倒不敢求了,不然,就像妾身真的怪您了似的。”
男人靠在了椅子上,爽快的笑着说:“凝儿不用跟朕客气,有事儿尽管开口,只要朕能做到的,一定满足你,算是朕补偿你的吧。”
“如此,嫔妾恭敬不如从命了。”
杜贵妃笑意妍妍道:“其实,嫔妾也没有多大的事儿要劳烦陛下,陛下只须为嫔妾做两件事就好。”
“什么事儿?朕听着呢。”
“第一件,嫔妾想从宫外调个人进锦绣宫来,请陛下跟皇后娘娘招呼一声,第二件么”杜贵妃嫣然一笑,冲慕容流尊眨了眨眼睛,“请陛下降旨,把那匹害嫔妾坠落的笨马儿杀了吧。”
贵妃娘娘要调进来锦绣宫的人,是一个擅长调香的苏姓女子,前儿母亲进宫来时,给了她一瓶玫瑰香露,她闻着很喜欢,又听说那女子会做胭脂,做出的头油比内务府的还香,而且不腻,便打算让这个女子进来服侍。
这种小小的要求,皇上自然会答应她。
不多时,皇上走了,杜贵妃的奶娘奉上茶来,小心翼翼的而说:“娘娘,您何苦跟皇上说自己是故意落马的呢?如此,皇上对你心有芥蒂可怎么好呢?”
杜贵妃懒懒的一笑,不以为意道:“就算不这样,等到杜家没用的那一天,他也会寻出不是发落了本宫的,既然如此,本宫又何必活的小心翼翼呢?人活一世何等不易,我再也不想委屈自己了……”
……
此时,骊山别院内,晓媚正在暖阁里写对联,留着过年的时候粘贴。
骊山别院很大,有大大小小五十多间房子,写对联也是一件大工程,她已经写了三天了,还没有写完哩,雨儿陪着她,拿着各色的彩纸剪挂贴,她的手很巧,剪出来的花鸟虫鱼跟活的似的,足可以跟民间艺术家媲美了。
兰素在一边儿帮忙研墨、添茶,偶尔还点评几句,尺素不喜这些文绉绉的东西,带了英梅英菊等人包饺子、蒸豆包,再把包好的饺子豆包拜在盖子上,放到外面冻好了,留着过年和正月时吃。
骊山别院的人很多,男男女女四五十人,厨房的三个婆子忙不过来,所以尺素便带着丫头们忙着助炊了。
男人们练过武后,留下了十几个护院洒扫,其余的由岑九带着进山去,打猎和砍柴去了,大家都打算好了,趁着年前多砍些柴回来,正月时就可以猫在家里,热热闹闹的过个好年了!
刚走不久,别院的大门便被人敲响,今日牛奎当值,当他打开大门,探出脑袋,看到一身灰色大氅,眉目冷峻的男子时,愣愣的问了一句:“你是谁?你找谁?”
慕容渊看了一眼这个面孔陌生的个男子,又想到尹太嫔说的那些关于晓媚打杀了别院所有下人的话,心里顿时不痛快起来。
这时,身边的随侍喝道:“楚王殿下来了,你这奴才还不赶紧把大门打开,请殿下进去。”
牛奎是个一根肠子的人,心里只认晓媚一个主子,因不认得慕容渊,也没给慕容渊留面子,只瓮声瓮气的说了一句:“不认得,等着,我去找个认识王爷的人来认认再开大门也不迟。”
说完,‘咣当’一声把大门关了,进里面去找尺素。
彼时,尺素还在后厨里跟大家包饺子,一听楚王来了,急忙进屋里通报晓媚。
这段时间,晓媚过得惬意极了,每天吃了睡,睡了吃的,几乎都忘记楚王这个人的存在,乍然听到他回来了,才猛的想起,自己是个有丈夫的人呢!
她急忙撂下笔,下地穿了披风,带着丫头们出去迎接。
外面,慕容渊正为牛奎的无理生气,忽见晓媚带着人出来迎接他,见到她的一霎那,心底的那点儿怨气顿时烟消云散了。
数月不见,她出落得更加精致了,眉目似乎比之前长开了些,一双盈盈水目灵动闪烁,嫣红的樱桃小嘴儿粉润晶莹,还有那张巴掌大小的精致的脸蛋儿,粉嫩白皙,像最上等的美玉雕出来的似的,怎么看怎么惹眼,怎么看都叫人喜欢。
她穿着一件儿粉底兰花的家常袄子,彩鳞宝相花纹锦百褶裙,外面罩着一件兔毛的蓝色地曲水三多花卉文锦的披风,亭亭玉立的站在众丫鬟中,美的跟天上下凡的仙女儿似的。
饶是他不大在意女色,见到这样的她,心中也不禁微微一动!
“王爷,您回来了!”
晓媚福下身,对着他中规中矩的行了个礼,慕容渊上前一步扶起她,携着她的手道:“你我夫妻之间,不必多礼,外面冷,进屋说话吧!”
晓媚的手被他握着,真是难受极了,好几次差点儿抽出来,好在很快进了她住的画锦堂,慕容渊脱斗篷的时候,松开了她的手。
画锦堂时一溜三间青砖大瓦房,以落地罩隔开,内挂浅绿色幔帐,中间是厅堂,放着一张圆桌,几个鼓凳,上面放着一套茶具,靠北墙还有一溜坐炕,设着坐褥和炕桌。东间是卧室,正对着厅堂是是一张朱漆带门围六柱架子床,上面悬挂着松绿色阮烟罗做的纱帐,床头设着一个灯架,上面挂着一个小巧的灯笼,床前还有一架四扇隔断屏风,在靠南窗的位置,还有一张窄炕,是值夜丫鬟睡的床。此外,还有梳妆台和盆架等等。
西间是书房,设置书案,书架。书案上放着各种名人法帖,笔墨纸砚,各色笔筒、笺纸等等,靠窗的位置还有一张贵妃塌,甚至北面还设着一张红木琴案,上面放着一架古琴。
晓媚请慕容渊在堂屋坐下了,自己也脱去了斗篷,坐在了他的身边儿,两人中间只隔了一张小小的黄花梨夹头榫小平头案,雨儿献上茶来,慕容渊看了雨儿一眼,道:“这个丫头是新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