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云臻恍然,原来君无渡是叫林怀嫣来当说客的。林怀嫣恐怕被?君无渡“提点”过,所以装出这样子来说话。
于是五味杂陈道:“我……可?能是一时没想明白?吧。”
“你以后别再?跑了,”林怀嫣抓着他的手道,“你一个炉鼎孤身?在外,倘若被?别的修士抓走,再?卖回合欢宗去,那?崔管事真是要笑掉大牙了。别和?自己过不去啊。”
程云臻虽知?林怀嫣说的未必是真心话,可?听人这样劝解自己,不由得发起怔来。
林怀嫣:“时间不多了,这半天光是我说,你可?还?有话要同我说?”
程云臻:“你在衍天宗当真过得好?吗?”
沉默片刻后,林怀嫣眼睛垂下?,没有直视他,说:“自然是真的。若是不好?,我也不能出门来找你,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程云臻慢慢地道:“那?就好?。对了,我遇到个林家人,不知?是不是你的表亲,那?女孩和?你是一个字辈的,叫林怀……”
林怀嫣见他转移话题,便聚精会?神听着,然程云臻上一秒还?在佯装思考,下?一秒却突然伸手,将他袖子往上剥掀,露出了手臂上几条新旧交错的可?怖鞭痕。
方?才程云臻就注意到,他抓林怀嫣的右手时,林怀嫣便会?浅浅蹙眉。
林怀嫣一惊,忙把袖子拉下?,此举无异于再?往他身?上抽了两鞭子。
他是个要强的人,自认为在合欢宗时,总是他照顾秦云多些,现在却被?识破谎言,叫秦云得知?他的真实处境。
他再?也无法演下?去这出拙劣不堪的戏码,慌忙道:“我……我该走了。”
……
如林怀嫣所暗示的,屋内的一举一动,都未逃过君无渡的监视。
林怀嫣走了之后,程云臻就一直在原来的位置坐着,一动不动。直到君无渡进来才有了些反应。
“他已经走了。”君无渡说。
“哦,”程云臻魂不守舍,“走了啊。”
君无渡走到秦云身?前,望着他道:“以后又不是见不到了。”
他的本意,的确是让林怀嫣来做说客,却没想到秦云见了人之后变成这样,想必是因为瞧见了鞭痕。他一直都知?道,秦云是个心软的人。
也罢,看?看?旁人的处境,也许能让他对现况更清楚些。
程云臻连个笑也扯不出来:“只是许久未见,有些伤感而已。”
如果君无渡让他与林怀嫣见面,目的是震慑他,那?么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林怀嫣胳膊上的鞭痕……再?联想到他的消瘦,程云臻怎么会?不明白?,心神难宁。
在合欢宗,每次他噩梦醒来,又?或者?是被?毒打?后发了高烧的时候,永远是林怀嫣在照顾他,支持他。
而他除了连累林怀嫣一起挨打?,竟什么也没替他做过。
君无渡皱眉道:“你怎么哭了?”
连日高压逃跑,又?被?捉回,落入这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境地,再?看?见好?友受苦而无能为力,程云臻眼前一幕幕在回放,心里?酸胀得要命,眼泪不由自主地流了下?来。
他的眉形本就是稍稍下?撇,一蹙眉哭起来更是可?怜,脸颊上亮晶晶的两行下?来。
君无渡见他哭得伤心,心神微乱,捏起他下?巴给擦了两下?,指腹被?滚烫泪水沾湿,是极为陌生的触感。
“做错了事还?哭?”君无渡生气又?焦躁地道,“不许哭了!”
程云臻亦觉得在君无渡面前哭是种耻辱的示弱之举,很快止住眼泪。
君无渡道:“你只是看?见他胳膊上的两道鞭痕就哭成这样,有朝一日若是轮到你自己呢?我又?不是什么凶神恶煞、青面獠牙的夜叉,至于如何待你的你也清楚,你老老实实地留在我身?边,有什么不好??”
程云臻一怔,知?道他又?在理论这次逃跑的事情,心中厌恶无比。
君无渡捏了他脸道:“说话!”
程云臻已经没了心力和?他斗嘴,眨了两下?湿漉漉的长睫,慢慢道:“主人我知?错了。我不会?再?跑了。”
君无渡实在难从那?双通红水润的双眼中分辨出真心还?是假意,但他知?道一时也不能逼秦云太紧,于是松开了手。
他冷声道:“你再?想跑,我也不会?给你机会?。从今日起,你不必再?出门了,省得你又?联合谁去买什么乱七八糟的药吃。”
提到这个,程云臻一愣,道:“楚九他无事吧。都是我的错,求你不要惩罚他。还?有十五周老板他们……也一样。”
君无渡低低地哼一声:“你让楚九直接交代?,不就是认定我不会?牵连于他?秦云,你还?算了解我,他们固然有错,最该罚的人自然是你。”
程云臻垂目低声道:“是。”
君无渡又?盯了他片刻,突然牛头不对马嘴地道:“你跑了就跑了,割头发做什么?”
这残乱的头发,时刻都在提醒他秦云逃跑的事情,尤其想象着他拿刀割发的画面,极不吉利。
程云臻:“头发太长,诸多不便。”
君无渡立刻想到他从前提过一次剪短,只是自己未曾允许,说不定是早就怀恨在心,一跑出去就迫不及待的弄短了。
“蓄回来,”君无渡脸色稍微阴沉地道,“现在这样子实在丑死?了。”
留下?这句点评,他便撇下?程云臻离开了。
……
程云臻原本以为君无渡说“蓄回来”,是让他的头发自然生长,那?恐怕要等上十年才能回到原来那?个长度。
不料没过多久,有两个男修上门来,说是来给他生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