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你还真有自信。”

“这点自信还是有的。”

“过度的自信就成了自负,盲目自信的人不会有好下场。”她说道。

“你,”江甚雪莫名感觉他不需要对眼前这位老人有多大忌惮,“段老夫人,今天这事麻烦你不要告诉他。”

“呵,还装起来了?省省吧,你那种小伎俩在我这根本不够看的。”

“我是认真的。您应该也不想他知道这事的。”

“还威胁上了?”老太太看着病床上,目光朝着别处连正脸都不给的少年,“真是太自信了,你所能倚仗的无非是年轻人激素上头的所谓的爱,等热情退散,你能留下什么?”

“你是觉得段柏云不会爱我长久吗?”江甚雪问她,虽然现在看不清,但他能想象出对方现在看他肯定是看白痴一样的表情。

老太太没有回答他这个白痴问题。

“世间爱有很多种,亲人之爱,朋友之爱,爱侣之爱。我相信他的人品,哪怕没有夫妻爱侣这层关系,他也不会弃我不管。”江甚雪笑着说,“段老夫人,我知道你对我十分鄙夷不屑,但你实际上也不能拿我怎样,顶多也就是趁他不在时骂我几句出出气。我现在就是仗着他的爱,肆无忌惮。”

“你!”她气得语塞,却也不得不承认他说得有几分道理。

区区一个没什么权势地位的内娱小演员,无父无母,无亲无故,以段家的权柄处理起来可太简单了。唯一阻碍的就是段柏云,她最优秀的大儿子。

“我相信爱的存在,无论长久我都确实拥有过,所有给予我爱的人都值得珍惜和信任。”江甚雪忽然有些惭愧,“我越发的理解,对人付出爱意并不是件轻松的事,尤其是在他并未获得多少爱的情况下。段柏云他对我很温柔包容,但他其实并不擅长爱人,我想这应该和他的过去有关,您和段老先生身为他的亲生父母,并没有给予他足够的关心和爱。”

“你说什么?”老太太的语气明显有些慌忙,她又恶狠狠起来,“你想表达什么,你有什么资格?”

“我确实没有身份资格指责你们,只是出于我个人的私心,我希望你们不要再过多干涉段柏云的生活。”

她死死地瞪着病床上的少年,只见对方的神情平静坦然,那双眼睛没有丝毫的惶乱。

“你是说他变成现在这样都是我们的责任吗?!”

“我不清楚,我也不会在没有根据的情况下推断全都是你们的责任,我没有这种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我们段家的事用得着你管?”

她又开始歇斯底里了,尖锐的声音仿佛试图通过否认来掩盖什么。

“滚,你没有资格对段家评头论足,给我滚出去!”

“你很可怜,段老夫人。”江甚雪缓缓摇了摇头,此刻他感受到了她的痛苦,“但是段柏云也很可怜,他有你们这样的父母。”

“闭嘴!!”

她用力扇下一巴掌,病床上的少年依然镇定自若,一个眼神也未给。

那巴掌生生停在半空,不上不下。

江甚雪后知后觉,“请好好说话,不要动手。”

四周沉默了一会儿。他再度开口,“我的意思很简单,你们不要再干涉他的生活了,尽管你们是他的父母,你们也是不合格的父母。”

“……你口无遮拦说这些,是真不怕吗?”

“怕也没用,何况我知道你也不是那种会把我沉水泥的大恶人,段老夫人,说实话你和我想象中的不太一样。”

“就是仗着有柏云为你撑腰是吧。”

“不完全是。请听我说,我不会把今天的事告诉段柏云,你相信我。”

“呵,你说话还真有意思,年纪不小,口气倒挺大,”老太太有些无力地感慨,“你说得也没错,我是没有尽到母亲的责任。”

“嗯。”江甚雪点头。

老太太喉头梗了一下,“有话直说吧。”

江甚雪直接问了:“段柏云用什么条件让你们答应我和他结婚的?”

“条件?”

“嗯,一般情况下你们是不可能答应让我进段家的吧?”江甚雪就怕段柏云又瞒着他做出什么事来。

“呵,条件,哪有什么条件?”老太太讥讽地一笑,“你让我不要干涉他的生活,我这个当妈的早就管不了他了。”

当段柏云堂而皇之将人带进段家,当着他们的面宣布要与这个病恹恹的少年结婚时,她就已经意识到她根本没有阻拦的余地。

“他有把我当亲妈看待吗,我根本什么都做不了,他都把你带回来了,我还能做什么?”

她确实什么也做不了,眼睁睁看着她的孩子叛逆出走,看着他不被世俗容纳,看着他逐渐与父母关系割裂。

江甚雪在心里腹诽了几句,不想在这个话题深究了,回到正题,“你们真的没有对他提条件吗?”

“没有。”她没好气道。

“好吧,我相信你。”江甚雪稍微放下心。

老太太说:“你还是别太得意忘形,你要知道柏云他真正喜欢的人可不是你。”

“我知道,我是替身嘛。”接受良好,完全没问题。

老太太无言可对。少年乐观得简直不像正常人。

“请问现在几点了,到他下班时间了吗?”少年问。

“你自己不会看吗?”老太太说完这句才有意识地注意那双始终没有落到实处的眼睛。

茫然,空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