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姝垂眼掩下笑意,佯装着没听出谢瑾年言语里的薄怒,袅袅娜娜地行至左手边矮桌前,特别刻意地当着谢瑾年的面,把那对嵌宝石榴树簪子放进了妆匣最里面:“我的心意,今日已经说与夫君知晓了,夫君又何必说这些有的没的,平白惹人难过。”
说完,静姝还假假地抹了一把眼角并不存在的泪珠。
谢瑾年也就是白说了那么一句。
此时见他的小新娘跟她演上了瘾,反倒是哼笑了一声:“到底是昌平侯府送来的东西,娘子宝贝的紧。”
静姝:“……”装蠢有意思?
拿过立春手中的布巾,静姝莲步轻移,挪到床边,用布巾拢起谢瑾年那满头乌丝,用力搓了两下:“夫君睿智,娘亲的遗物,我自然宝贝。”
头皮被拽的有些疼,说静姝一句笨手笨脚也不为过。
谢瑾年微皱了下眉,权当自家娘子这阴阳怪气的言语就是称赞,从鼻腔里逸出了一声:“嗯。”
静姝翻了个白眼,粗手粗脚地给谢瑾年擦净了发丝上的潮气,垂眼看着谢瑾年苍白的脸色,思及明日要面对的名场面,试探:“明日要去昌平侯府,夫君……”
谢瑾年撩起眼皮子,眼底的淡漠转瞬染上了一丝笑意:“好歹是得我独宠的妻,我自当陪着娘子同往。”
唔,与《侯府的错嫁新娘》的剧情不一样,甚好!
静姝轻舒了一口气,又是不用担心病美人黑化的一天,完美。
*
翌日清晨。
谢瑾年和静姝早早地起来,收拾妥当。
便带着一马车的礼物,前往昌平侯府探望静姝的外祖母廉氏。
静姝的母族,一门两侯。
大舅舅昌平侯封礼仁的爵位袭自祖上,二舅舅定安侯封礼义的爵位却是一刀一枪拼杀出来的。
两位舅舅皆颇有能为,子嗣也争气,颇得今上圣心。
两位舅妈,大舅妈阮氏慈和,二舅妈郑氏泼辣,主持侯府中馈皆是一把子好手。
昌平侯府和定安侯府毗邻而居,虽说早就分了家,各过各的,却又在墙上开了一道门,把两座侯府打通了的,足见两位侯爷兄弟情深。
静姝的外祖母廉氏素日里住在昌平侯府,二舅妈郑氏及二舅舅膝下子女却也是常在廉氏身边承欢的。
谢瑾年端量着倚着厢板闭眸养神的小新娘,脑子里转的却是静姝母族的资料。
按着他手底下人递上来的消息,同是表兄表妹的,年岁又相当,定安侯府的嫡长子封正修对静姝也不是没有情意的。
却不知他那位睿智无双的岳父当初因何替静姝定了昌平侯府世子封正则。
是看中了封正则的世子身份,有爵位可承袭,还是知道他的小新娘心中对封正则也是……
念及自家小新娘与封正则可能两情相悦,谢瑾年温温润润的目光霎时蒙上了一层冰。
谢家在城西,昌平侯府在城东。
彼时正好路过京师最为繁华的朱雀大街,车厢外的人间烟火气勾的静姝暂且放弃书城app,掀开了帘子的一角,往外望了一会儿,便捏住了谢瑾年的袖子:“夫君,想逛。”
谢瑾年垂眼看着捏住自己衣袖那葱段似的手,眼底冷意散去,温声允诺:“好。待回来时领你逛一逛。”
得了这一声承诺,连那注定有名场面等着她的昌平侯府,静姝都觉得可心了一丢丢,为了早一点来逛一逛这原汁原味儿的古代闹市,静姝对昌平侯府甚至还生出了一丝期盼当然,只是盼着早去早回。
马车晃晃悠悠,总算驶入了双侯巷。
静姝设想过数个名场面的开端,却也没能料到会是这样一个开场。
第20章 与寻常闺秀不同 让人意外,又让人心生……
昌平侯府,大门紧闭,四名头戴兜鍪,身披铁铠,手持长矛的甲士守门。
被打发着先来报信的谢府小厮隔着足有一丈远,远远地望着昌平侯府的广亮大门和那四名英武不凡的甲士,急得直抹汗。
车轮碾压青石板路的声音渐近,谢府小厮脸色一白,小跑着迎上来,隔着车窗禀奏:“小的把少爷的拜帖呈给门房管事足有一炷香的时间了,却也未见有人出来相迎。小的办事不利,请少爷责罚。”
谢瑾年撩起帘子,眸色沉沉地看了守卫森严的昌平侯府一瞬,放下帘子,垂下眼睑,盯着掌中马到成功,曼声道:“到底是公侯之家,罪不在你。”
小厮的声音明显一松:“谢少爷宽宥。”
静姝一摔帘子,娇容含霜:“且家去罢。”
一声“家去”莫名冲散了谢瑾年心底的怒意,用帕子掩着口鼻轻咳了一阵,谢瑾年就着静姝的手喝了口温水,含笑道:“急甚么?昨个儿他们巴巴儿地上门去请,今日还能真将你拒在门外不成?”
静姝绷着一张昳丽无双的脸,到底还是有些气。
小新娘被气得垂着头跟手里的帕子较劲,谢瑾年反倒是没了火气,探手以食指指尖托起静姝的下巴,拇指指腹往上推了下被静姝抿得笔直的唇角,轻笑:“气什么呢?他们去请了,咱们不来便是咱们不识抬举。咱们来了,他们大门紧闭,便是他们失礼。”
说着,谢瑾年又是一阵轻咳,“说到底还是为夫身份低贱,带累了你。不过娘子且放心,到底是侯门府邸,是要脸面的,不会让咱们等的太久。”
静姝本来心中便在骂昌平侯府狗眼看人低,此时听谢瑾年这般一说,心头火气更是旺了:“你我夫妻本是一体,没甚么带累不带累的。夫君也不必妄自菲薄,都是靠着一双手养活家小,我从不觉得行商便是低贱。”
谢瑾年抬眼,定定地看了静姝一瞬,莞尔:“到底是岳父教导出来的掌珠,果然不同。”与寻常闺秀不同,与那页纸上的公府嫡女也不同。
让人意外,又让人心生欢喜。
谢瑾年的目光太过深邃,仿佛藏着无边深意,又似是在酝酿着万千柔情。
母胎solo至今,静姝从未见过这般阵仗,拿着手钻给病患做开颅手术都从不手抖的人,此时竟是有那么一丢丢慌乱。
抬手挡开若即若离地轻抚着她唇角的手,静姝强撑着镇定,道:“那是自然。父亲那般风流的人物,养出来的女儿自然不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