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姝微蹙眉心,以指节轻扣炕桌桌面,转头看向候在一边儿的古嬷嬷:“嬷嬷是府里的积年老人了,当知道她的话是否属实。”
古嬷嬷抿唇福身:“翡翠并未欺瞒少夫人。”
这就奇怪了。
静姝指节一下一下扣着炕桌桌面,沉吟不语。
古嬷嬷心思微转,揣摩着静姝的心思,又道:“她老子娘少夫人当是没留意过,不过对她姨妈,少夫人当是不陌生。”
姨妈,外甥女像姨妈倒是也不稀奇。
静姝眉心舒展开头,看着古嬷嬷:“且说来听听。”
古嬷嬷暗松了口气,却是凑到静姝耳边压着嗓音低声嘀咕:“翡翠她姨妈,便是先前在夫人跟前儿伺候的李嬷嬷,少爷和少夫人新婚头一天早上,到怀瑾院取元帕那位。”
说完,古嬷嬷便闭紧了嘴。
古嬷嬷深谙下人应守的本分,点到为止。
经她这般一提醒,静姝自是一下子便想起了李嬷嬷是谁。
正如古嬷嬷所说,这个李嬷嬷,她还真不算陌生,而且印象还挺深刻的。
既是有那么个姨妈,翡翠这个被李嬷嬷记挂着的外甥女儿,想必也不是个省油的灯,至少应该并没有她所表现出来的这般不谙世事。
大略了解了翡翠的出身,静姝心中有了底。
更何况,从古嬷嬷提及她姨妈,翡翠便不自觉的地绞紧了手里的帕子。
视线扫过翡翠指尖绞得死紧的帕子,静姝端量着翡翠那张清纯的脸,似笑非笑:“你既是老夫人院里的丫鬟,又因何来了怀瑾院,还摸进了卧房里?”
翡翠绞着帕子垂下眼,避开静姝的审视,红着脸扭捏道:“大少爷在老夫人院里儿晕死过去,奴婢有些放心不下,便跟着过来看看,后来听大少夫人在里边儿喊着说大少爷又吐血了,奴婢心里一急,便冲了进去。”
这丫鬟有意思了。
便是个蠢的,当也知道这般说话,会让她认为她在惦记谢瑾年。
偏偏她就是这般说了,也不知图个甚么。
不过不管她图的是甚么,每每提及谢瑾年时,那副少女怀春的样子却也不是能装出来的。
静姝心中暗骂谢瑾年蓝颜祸水。
垂眼掩下眼底对翡翠的讥讽,静姝摆摆手,道:“既是老夫人院里的人,我也不好随意处置了你,你且先回去罢!”
翡翠竟是没有赶紧顺势离开,而是壮着胆子抬眼看静姝:“奴婢着实忧心大少爷的身子骨儿,想在此等大少爷无碍了再离开,请大少夫人成全。”
静姝轻笑。
这下她是真的有些恼了。
这一个个儿的,从主家、到表姑娘、又到个二等丫鬟,竟是都把她当成软柿子捏了?
既然翡翠不想走,那便让她搁那跪着等罢。
静姝一指跪在地上翡翠,转头吩咐古嬷嬷:“古嬷嬷且想着跟少爷好生念叨念叨翡翠的事儿,莫白瞎了翡翠一片心意。”
翡翠立时一喜。
蠢货。
静姝心中冷笑。
当初她可是在谢瑾年身边儿听得真真儿的,谢瑾年可是吩咐人让把在南虞的翡翠一家子跟李嬷嬷一家子一块堆儿发卖了的。
这要是让他知道,本该发卖了的一家子竟还好生生在谢府里当着差,而且,这翡翠还是个心大的。
能有这丫头好果子吃才怪!
撇开翡翠,任她在那暗戳戳地沾沾自喜,不再理会她。
静姝视线在余下三个丫鬟和三个婆子身上转了一圈,漫不经心地问:“你们是自行交代,还是等着我挨个儿问询?”
先前带头要与立春正面刚的那婆子,立时抢先开了口:“老奴是积善堂里,管着茶房的婆子……”
想是看到了她对翡翠的“宽容”,余下那三个婆子和三个丫鬟,竟是争先恐后地开始抢着交代起来。
这三个婆子和三个丫鬟都不老实的很。
说来说去,车轱辘话说了一大串儿。
除了交代了自己个儿在积善堂哪处当值,余下的话归纳起来中心思想便就只有一个:“方才趁着忙乱混进卧房,本想探听一二,就趁着那郎中给大少爷诊脉的时候退出来。不承想,那郎中却是不按常理出牌,尚未诊脉便先清场,以至于她们被大少夫人逮了个正着。”
总之是交代了半晌,实质的东西半句也没有。
典型的敬酒不吃吃罚酒。
既是她心平气和地问,她们不好生交代,静姝便把她们晾了起来不叫她们起来,也不说怎么处置她们。
直至蔺先生从卧房里出来,静姝才一指立冬,慢悠悠地吩咐:“且让人把她们绑到柴房去,你去审她们,审出来的结果也不必跟我说,直接报给少爷罢。”
立冬福身应诺,到厅堂门口换下了守门的立春,立春则去院子里叫粗壮婆子来绑人。
跪在地上等发落的丫鬟婆子,见势不妙,便有天真的连跪带爬地往门口跑,想闯出去,逃回积善堂。
然而,她甫一靠近门口,便被立冬一脚踹了回去。
立冬这一脚,着实不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