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照顾不?上细听这两人?在说什么?, 匆忙跪在云端,攥住师伯衣袍,再三禀请细查宋雪襟不?是?梅妖也就算了, 纵然?是?天上星子落难跌进了凡间, 也该是?雅致高洁如瑶光、玉衡,怎么?可能是?凶星?

“我几时说是?白衣服那个了!你们两个……放开!给老夫站起来!”

白发师伯火冒三丈:“裴照, 你好歹也是?我天衍宗如今最有望成仙的弟子, 这样像什么?样子!非要老夫去?找你师父告状不?成?”

“都给老夫站直了,还有你!云深, 早说了让你少看话?本!什么?乱七八糟的?僭越天轨,成何?体统!”

裴照一向听话?, 咬了牙迟疑半晌, 还是?慢慢松了手, 站起身, 垂手侍立一旁。

倒是?那被叫“云深”的师叔并不?以?为?意。

仙家岁月长, 几时得道成仙, 容貌就固定在几时。白发师伯名唤白无涯, 道号“青霄子”, 论辈分的确高些,在天狱司内的本事?职权却也只是?平平。

师叔叫商云深, 成了仙却不?入天界, 做个散仙,洞府在流云山里。

这次纯粹是?宗门有大?事?, 被硬扯出来帮忙,捉那不?知多少天前就逃了的“天狼凶星”的天狱司从来都是?天衍宗负责,奉命看押凶星,居然?不?知不?觉跑了一个, 传上九霄天阙可是?天大?的罪过。

于是?整个天衍宗都忙了起来,四处搜寻缉捕凶星,却都只是?些捕风捉影的小道消息,没一个确信。

白发师伯闭关?测算了一日一夜,算出方位前来缉拿,已见了那血色凶光,为?免凶星又狡猾逃脱,故而径直扣下了番天印。

……却不?想竟是?这样一番场景。

白发师伯语气严厉,心?中其实也有些打鼓。

裴照口中那“宋氏家主?”柔弱单薄,在这月下几乎像是?一捧雪,仿佛一阵风便能吹散,自然?不?可能是?什么?凶星。

剩下的那两个……一个捕快,一个幼童,哪个像是??

捕快看着的确凶狠些,可这也未免太荒唐了,难道会有凶星临世不?祸害作乱,不?翻覆朝纲,去?当捕快的?

至于那小的,身上没半点血光,脸上倒全是?泪痕,拽着袖子梦里又是?叫爹又是?叫娘的……

白发师伯重重咳嗽了两声,老脸上几乎有些挂不?住,收了番天印,对商云深随口说:“师弟,老夫见那小儿?根骨不?错,只是?气血乱得很,你有工夫去?教教他。”

于仙家而言,对凡人?这般态度,就已经算是?服软。

或许的确是?测算有误,又或是?凶星来过又走了……既然?如此,也没必要再浪费时间。

大?不?了回去?用最后一招,直接祭炼星大?阵,彻底毁了那凶星根基了事?,一劳永逸。

白发师伯正要驾云离开,倒是?听见身后一声“且慢”。

声量不?高,音色很柔。

却意外的很是?清冽,只是?在那人?间小院里出声,便直达九天之上。

裴照的脸色微微变了,望向云下想要开口,白发师伯却挑了挑眉毛,按住裴照:“宋家主?”他饶有兴致,故意这么?叫,“有何?指教?”

仙人?能知因果,能观过去?未来,青霄子一眼就已看出宋氏是?为?何?落难,宋雪襟又缘何?流落至此。

还不?是?凶星,一个“荧惑守心?”的谶语害得举族获罪,世俗王朝拿星象混进党争,稍有悖逆就是?“心?怀不?轨”、“意图谋逆”,谁管真相是?怎么?回事?。

一个落败的观星世家,还能翻起什么?风浪?

“不?敢。”

宋雪襟垂眸:“这里是?在下宅院,仙长问也不?问,上来便动手,未免失仪。”

商云深:“对。”

“……”白发师伯咬牙切齿,压低声音狠狠瞪了这个纯粹添乱的师弟一眼:“闭嘴!”

青霄子沉了脸色,把添乱的师弟用力扯到身后,低头审视这么?个凡间家主?:“老夫动错手了,向你赔个不?是?,行了么??”

宋雪襟微微摇头,他立在院内月色下,白衣外披了件素色捕快袍,很清瘦单薄,袍袖在风里微扬又落。

好风姿!可惜到底一身病骨,是?个凡人?,百年后不?过一抔黄土。

青霄子嗤了一声,拂袖便要回去?炼化血阵祭杀凶星,脚下莫名沉重古怪,低头看时,心?头却是?倏地一震。

他们立在云端,那触手可及的星光月色竟尽数融成了银亮枷锁,坠在手脚之上,竟是?重逾千斤。

而那小院里一身病骨的柔弱凡人?,眼瞳覆过银霜,眉心?那点本已暗淡的碎金,此刻流转得光华璀璨。

“宋家主?!”青霄子震怒,“你宋氏习得些窥天秘术,竟敢如此盗用星力!老夫不过是替天行道,诛灭凶星,你这又是?何?意?”

“潮汐涨落,人?间分合,吉凶本来轮转。”

宋雪襟的声音很柔和:“还望仙长少插手天道人?寰。”

他说话?的时候,星光也奇异震荡,仿佛生出某种极为悠远的嗡鸣。青霄子的神情既惊且怒,本来要厉声呵斥,却错愕察觉这星霜锁链锁得竟是?元神,连张口都异常吃力。

纯净星霜之力冲入三花聚顶,竟像是?冰寒天水灌入七窍。

心?神中的那些斑驳杂念,什么?“以?防万一还是?灭口了那捕快”、“往那小儿?身上种个天雷咒”……全像是?数不?清的寒霜冰刺,扎得剧痛难当。

怪!怪极了。

怎么?会有这种手无缚鸡之力的多病凡人?,恰恰有办法克制仙家?

“不?奇怪,师兄。”商云深也被捆着,“他引动的是?星霜之力,对地上的人?没什么?用,我们离星星太近了……”

“闭嘴!”青霄子崩溃,“今晚就给我回你的流云山去?!”

他不?信邪,拼命挣脱这古怪锁链,却越挣越紧,越是?动用仙力,就越受那天河水般的星霜月华克制。

直到他彻底不?堪忍受,冒着冷汗在心?底起誓,绝不?伤那捕快与小儿?、再不?招惹这破院子,那种彻骨的冰寒才猝然?消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