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是碎玉屑里头也蕴含天地灵气,对凡人算是至宝。放在沸水中烹煮,水就变成百病全消的灵药,缝在锦囊里头,这东西就能逢凶化吉保人平安。
人群一时骚动?,动?了心思?的全往前挤,壮着胆子暗中争抢,难免乱上几分?。
剩下围观的人没胆子抢,脸上神?色却也各异,有的面露不忍、有的紧皱眉头……却没什么人敢出声。
先?前那个卖布孩儿的青年货郎壮着胆子,想要上前打圆场,被人狠狠拎着领子拽住:“不要命了?!”
这可是有玉牒的世家子!
是,天衍宗不准仙门?弟子与凡人交恶,规矩严格从无转圜。可这世上从来都分?三六九等,凡人和凡人难道就一样?
他们这些贩夫走卒,这辈子也只?能看着山上那片云烟缭绕,有几个胆子敢惹仙长的家族??
“你?没老娘、没弟妹?以后你?家不吃饭了?”拽他的人压低声音,“别掺和,这是贵人们的事,哪来你?说话的份……”
青年货郎定住,那一点?好不容易聚起的胆气散了,被七手?八脚拽回去。
……
锦衣纨绔的神?情已经和先?前半点?不同。
这东西金贵,哪怕是他家有门?路,也只?得来三枚,一枚是他自己用、两枚是给其他世家子弟,走动?疏通关系的。
居然?就这么碎了!
碎了!
回头如何交代?!?
他自然?不会跟家里头说实话,可这么大的事,扯什么谎也够他喝一壶。
纨绔攥着鲜血淋漓的手?腕,盯着宋厌的神?情转为阴鸷,伸手?就要去扯这小?崽子的衣领,还没碰到就扯了个空,瞳孔缩了下,抬头看向宋汝瓷。
“……什么意思?。”锦衣纨绔眯了眯眼:“这小?杂种是你?的?我怎么不知道,鼎鼎大名的星官大人还有个崽子?”
宋雪襟这辈子,除了宋家,就只?进过皇宫与司天台。
“和谁生的?”
纨绔上下打量他:“不会是什么司天台的红颜、宫里头的贵人吧?”
话说到这,已经是明晃晃的羞辱了,他还嫌不够,三角眼阴恻恻地瞄着宋汝瓷的肚子:“还是说,宋家主天赋异禀……”
“我家的孩子。”宋汝瓷说,“不是杂种,阁下慎言。”
话音没落,剑光已经一闪。
人群也有些慌乱,压不住的议论纷纷里,锦衣纨绔身上那把佩剑铿的一声,倏然?出鞘。
好剑!
眼见到剑光闪烁的人心头都是一惊,这剑寒气四溢锋芒毕露,绝对不是凡品。
莫非今日逃不脱地要当街见?血了?
宋厌的瞳孔狠狠收缩了下,又要往上冲,却依旧被肩头那只?手?轻轻按住,狠戾小?兽似的幼童奋力挣扎,依旧没能冲上去,被那一片沁着寒梅香的袖子拢在其中。
宋汝瓷被雪亮剑尖挑着下颌,扬起头颈。
兜帽也就跟着这个动?作滑落。
原本议论纷纷、有些骚动?的人群,毫无预兆地猝然?静了片刻,有人瞳孔颤了颤,不自觉抬手?用力揉了几下眼睛。
天衍宗附近,说日日都能见?神?仙多少?夸张了,毕竟那些上仙也不可能总来凡俗人世,但再怎么样,也是见?过不少?人中龙凤,知道什么叫仙人之姿的。
却也从没人得见?过……眼前这般景象。
简朴的青衣布衫,布料难免粗糙,磨得颈侧微红,恍惚里叫人想起渗了红釉的玉瓷,不敢哪怕多看一眼。
向上……向上,就是那张脸。
容色雪白的清丽侧脸,仿佛经年不见?天日,白得如同冰绡素纱。
映着耀眼日光,眉心隐隐残留一点?淡金星纹,垂落的翦密睫毛掩住瞳孔,略微上挑的眼尾缀着颗鲜红色的朱砂痣。
几缕青丝叫风拨得稍乱。
……司星郎。
不知道几双眼睛看得愣神?到发直,憋住呼吸忘了喘气,心跳如鼓,被人狠狠拍上好几巴掌才?勉强回过神?。
“原来是你?家的。”纨绔眯了眯眼睛,掂了两下手?中碎玉那些跟班扑在地上满地乱找,边骂边轰人,鞭子挥得啪啪响,也只?捡回这几大块。
至于碎屑,天知道究竟崩飞了多少?块,已经彻底无处寻觅了。
锦衣纨绔盯住宋汝瓷,狠戾阴鸷之下,那点?见?色疯长的贪婪几乎藏不住:“这东西,宋家主愿意赔了?”
“我要的也不多。”纨绔手?腕一抖,锋利剑尖已经抵在了那片雪色颈间,“你?们宋家的《星经》,还有你?,陪我……”
话只?说到这,舌头就莫名僵硬。
纨绔察觉到不对,皱了皱眉,还没等咂摸出端倪,四面围观的人群忽然?剧烈骚动?起来。
不等跟班们抓人弄清楚,这些人居然?已潮水般退了个干净。
各个脚步匆匆,低着头恭敬快走。进家的进家,离得远的实在来不及跑,只?好挤进沿街店铺……不知道一口气塞进去多少?个,把门?关紧闩严。
街道顷刻间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