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6章(1 / 1)

他还劝她,“你才醒,养好身子,以后再说。”

这可不行呐,板栗还只是一个引子,还有顶重要的事呢。

阿磐继续进言,“种树要人,采集也要人,妾有个想法,不知道妥不妥当。”

他还是那样的话,还是耐心地听着,“你说,我听。”

阿磐的心突突跳着,“大王是仁君,明君,种不了粟米的地方,何不敕令那些入了营的女子北去植栗树呢?栗树高大粗壮,然枝桠又茂密能拖到低矮处,何况栗蓬多刺,若在晋国边关种上长长的一大片,延绵百里,千里,乃至万里,外敌进犯时不能行军,不也是一道长城吗?”

她知道女子入营的做法古已有之,早在三四百年前的春秋时代,便已是列国慰劳将士的惯例了。

便是谢玄点头应允了,其余人呢?

朝中晋人集团也好,军中将军甲士也好,他们可愿啊。

可阿磐还是肃色说了下去,“不论男女,皆民心归附,不也是一道长城吗?”

她出自微末,吃尽了为奴的苦,若不过是个乡村野夫,那便罢了,可如今既是王后,那便做王后该做的事。

废奴籍,植栗树,就再不必为奴为娼。

一举两得,是造福女子,亦是造福百姓的大事啊。

那人一叹,竟点了头,“广植栗树,利国利民,是百年大计。王后德光四海,母仪端方,是晋国之福。”

那俊美无俦的脸朝珠帘外别过去,良久薄唇轻启,道了一句,“先生。”

是,他叫起了“先生”,却并没有往下说什么。

他的“先生”只有一人。

可外殿无人回话,只是珠帘轻晃,安北侯还在帘外立着,眼里闪着奇异的光。

安北侯之外呢,能看见清癯老者的一半苍色的袍角。

那便是定国公也在,便是定国公也在听。

因而谢玄未出口的话,便是要问定国公,“王后的话,先生都听见了?心里都是百姓的人,哪是什么妺喜。”

这样的话不必明说,他们师生多年,早已默契,不说也知道是什么意思,因而珠帘外的苍色静默着。

就在这静默中,晋昭王兀然又道,“昨日孤立誓,要以王后之名,大赦天下。”

他竟,竟要大赦天下。

他还说,“孤拟了几个封号,请先生选一个吧。”

阿磐不知他都拟了什么封号,黄门侍郎领命端着锦帛去了帘外,只看见锦帛之上有几片简牍,简牍就那么摊开,静静地放在雕花木盘上。

没有看见定国公的脸,便是他仍旧不愿相见。

竹帘晃荡着,黄门侍郎的腰身弯着。

晋昭王不催,就在榻旁等着。

全都等着,无人说话。

也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已经过去好一会儿,也许不过是片刻,谢砚从软榻旁出溜下去,屁颠屁颠地穿过竹帘,奶声奶气地问起来,“阿翁,阿翁在想什么?”

也是在这时候,才听见一声叹息,也才看见一只苍老的手缓缓伸了出来,就在那锦帛之上拾起了一块竹简。

黄门侍郎眉开眼笑,转过身子来,“启禀大王,启禀娘娘,定国公选了‘明德’。”

明德。

光明之德。

《周易》中有晋卦,“明出地上,晋;君子以自昭明德。”(意为光明现于大地,普照万物)

天下明德皆自虞帝始。

阿磐心中震动,在定国公看来,她竟配得起“明德”二字了么。

谢玄笑,“先生认你了。”

也许吧,虽仍旧避而不见,但到底是进了一步,这便是好事啊。

如赵媪所说,日子是越过越有盼头的。

昨日好,今日好,明日也必定会更好。

元年十月一日,晋昭王以明德王后之名大赦天下。

同日,颁发王后敕令,凡中山、韩、赵、魏女子皆废除奴籍,悉数调往边关,广植栗树,既赦为庶人,从此自由婚嫁。

普天同庆,万人空巷,无不感念明德王后母仪天下,慈德昭彰。

布衣敲锣打鼓,平头举手相庆,祝颂明德王后千秋万岁,长乐无极。

晋阳都城为明德王后燃起了彻夜的烟花,大婚那日未能与他观赏的,如今一同登上城楼看了个够。

十月中,明德王后大好,晋昭王携明德王后往宗庙,敬天法祖,祈国泰民安,黄钟大吕又一次响彻晋阳。

大婚时候没有完成的事,阿磐与他一一完成了。

元年十月下旬,韩国送嫁的队伍来,鲁阳公主的车驾到晋阳。

国礼一车车地进了王宫,嫁妆也一车车地往安北侯府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