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颗脑袋沉沉的,赵媪仍旧呱噪个不停,只能托着额头回她,“总之先拖住燕国,解决了疠风再说。”
赵媪放心不下来,还是围在榻旁团团转,“娘娘啊,要是药方果真好用,难不成真要叫那赵国女人做了‘夫人’不成呐?啊呀,啊呀,大王一回宫天都塌了呀!”
是呗,昨夜才说只她一个,其他女人一个也无。
今日回宫就得凭空多出来一个准夫人,可不是天都要塌了。
阿磐凝着眉头,“稳住吧嬷嬷,晋国初立,以后还要一统天下,若是晋阳大疫,必被有心人大做文章,四下宣扬大王得位不正,再动摇了晋国的根基。救人要紧,民心也很要紧,什么不比一个‘夫人’的虚名要紧。”
赵媪这才作罢,也不转了,定定地坐在一旁,“要不将才那燕人说老婆子我眼窝浅呢,我眼里就只有丈远的距离,娘娘看见的,却是晋国的以后啊。”
说着话拭起了眼泪,“定国公那老头子还天天这儿那儿的,他要是知道娘娘果真是母仪天下的人,可还成日的逼迫娘娘吗?”
适才燕王后提到了赵宜儿,赵宜儿大抵还没有死,她若死了,赵人和燕人早就急了,要来晋宫讨要个说法了,岂会风淡云轻地说一句什么“下落不明”。
至此时还没有一点儿风声,必定活着。
阿磐便问,“司马敦可有什么消息?”
赵媪摇头,这是她的伤心事,她也就这么一个好大儿,念起来愈发掉起了眼泪,“没呐,人家都封侯败将,这败家子儿,汤都喝不上一口。罢了,是他自己走错了路,就当我从没有养过这孽子........”
阿磐累极了,心事重重的,合着眸子却又睡不着,朦朦胧胧中,听得脚步声近。
有宫人来禀,说闾里百姓用了药方,症状轻缓许多,局势暂时稳住了,一时不再蔓延。
真叫人喜忧参半。
赵媪惊道,“完啦!这下天可真塌啦!”
这时候天色还早,没多久,又传来了细碎的脚步声,白珠进殿禀道,“娘娘,大王回来了。”
第421章 孤为你们母子铺路
谢玄进殿的时候风尘仆仆,可见今日大半个晋阳必定兵荒马乱,忙得鸡飞狗跳,不可开交。
阿磐连忙起身迎了上去,奉上一盏热茶,侍奉他摘下冕冠,换下冕袍,惦记了半日的话赶紧来问他,“妾私下做主,收了方子,应了燕王后,大王可会怪妾自作主张?”
那人与她说话的时候永远是温润的,他说,“你要做的事必有你的因由,孤不会怪你。”
阿磐忧心忡忡的,“只是还有一味药,需等册封夫人那日,燕王后才给。大王可查出了是谁暗中生事?”
那人低笑了一声,“查出两人,一个秦人,一个齐人,但都已经死了。”
阿磐道,“不是秦人,也不是齐人。这疠风来的十分蹊跷,燕王后亲口说与去岁蓟城一样,必是燕人做的,不然,燕王后就不会这么快就拿着药方来,不过是为了换南平出来,逼迫大王册南平为夫人的手段罢了。妾旁敲侧击,已有七八成的把握,大王若是命人细查,必有蛛丝马迹,燕人又能往哪儿跑。”
那人微微摇头,“不能再查了,再查下去只会牵扯得越来越广,秦齐两国与晋交好,不日谢允也就迎娶永嘉公主了,燕人想要祸水东引,借机挑唆三国的关系,岂能令他得逞。”
因而是燕人干的,但不好再查,也就没有什么佐证了。
初生的晋国根基不稳,还不能与燕国开战,尤其韩国的使臣只怕也就要来下战书了,燕韩两国,南北夹击,于晋国可大不利。
她没有南平那样的靠山,这时候也才觉出崔若愚的苦心来。
阿磐心中歉疚,轻声道,“妾身后空无一人,于大王毫无助益,常觉十分亏欠。”
可那人不觉得她该有什么亏欠,他说,“孤靠的从不是外戚。”
是了,他一步步走到现在,哪一步不是刀山火海,又哪一步靠过外戚呢。
谢玄的春秋,他自己提笔来写。
微凉的指节在她后颈上轻柔地摩挲,“你身后是孤,是谢砚,不就够了吗?”
是啊,一个君王,一个太子,有他们在身后,她的余生都没什么可忧虑的。只是,她也想帮一帮凤玄,为他尽一份心,分一份忧,出一份力呐。
君王低沉稳重的话声令人心安,没有什么好疑虑的,“谢砚的人,都会是你的人。”
太子既立,很快就会有太子太傅,太子少保及太子太师,负责教导与培养储君,这源自周朝并流传至今的保傅制度,从确定人选的那日,就注定得是太子的人了。
那人的话温温热热的,“孤会为你们母子铺好路。”
可阿磐心头一跳,不知为什么突然想到一句话,就在建章宫的前殿,他说,“阿磐,孤已经没有第二个二十年了。”
每每想到此处,心里十分不安,因而下意识地抱住了那人。
贴在那人宽阔又温暖的胸膛上,耳畔是那人清晰的心跳,“大王的头疾,可好些了吗?”
他笑,修长的指节在她单薄的脊背上安抚,“你在,就会好。”
这就是她为什么不愿离开谢玄的缘故啊,她离不开谢玄,谢玄也一样离不开她呐。
以后,等她慢慢养好身子,她也定要想尽法子,不再叫他饱受头疾之苦。
这样想着,心中一叹,“若是妾也有贵重的母家,就能与晋国紧紧联合在一起,为大王分忧了。”
那人俯首在她额上印了一吻,“阿磐,后宫交给你。孤信你,去做你认定的事。前朝的事,什么都不必顾虑。”
就似他大婚前夜说的一样,那夜他说,“想做什么,就做吧,有孤在呢。”
唉,这样的谢玄。
他总是这么好。
不问她想干什么,要做什么,无条件地信赖,也无条件地交付。
这样好的人,她怎能给居心叵测的人一丝一毫的机会,怎能让那些怀着鬼胎的人酣睡在他的卧榻,在他最不防备的时候,给他致命的一击呢。
绝也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