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是不是因了阿砚就是见石,终究萧延年善待阿砚,这一点是没有什么可指责的。
那人神色怔着,微微出神,问她,“阿磐,你想说什么?”
真怕伤了谢玄,也真怕误了阿密啊。
一颗心酸涩郁结,怅怅不能舒展,临下车时赵媪叮嘱的话不得不提,终究把压在心里许久的话说了出来,“妾想说,中山君不曾杀谢砚,但求大王.........但求大王格外开恩,也留下阿密,善待阿密吧!”
言罢跪伏在地,深深叩拜。
座上又是良久的沉默。
也许并没有许久,是因了她急于求一个恩典,等一个答案,因此觉得等待的时间尤其漫长,仿佛已经过去了许久。
就在这沉默中,殿内响起了脚步声。
脚步声是从一旁侧殿里来的,一前一后进来两个人。
一个老者。
一个医官。
来人进正殿的时候还作势施了一礼,晋君面前该有的礼节一点儿也没有少。
可说出来的话,却真叫人寒心,老者说,“老夫便知夫人来,定要逼迫大王。”
阿磐心神一晃,怔然直起身子,怔然地望向座上晋君。
她当这日是推心置腹的叙话,不知道就在侧殿还有人偷听。
是怕妺喜惑主媚上,乱了君王耳目,因而藏身一旁,好随时进殿打断,免得她误国欺君,耽误了晋国的国运吗。
心中酸涩,当真是酸涩啊。
阿磐怔然问道,“崔先生,这是什么话?”
老者在殿前站定,一脸的肃色,“三家归晋是大事,岂容半点疏忽?既然夫人把话说到了这里,老夫也就不必客气了。”
第385章 大王,请赐妾一颗药丸吧!
阿磐心头一跳,“崔先生要干什么?”
那一向古板的老者漠然开口,“听说二公子不太好,原本要乳娘带下查验,既然夫人不肯,也好。大王虽在,老夫却要做一回主了。”
老者说着话,别过脸去朝一旁的医官道,“老夫就做个恶人,要验上一验,关系到晋国大业,还请夫人不要怪罪,请子期为二公子把把脉吧。”
阿磐心口一窒,脸色一点点儿地白了下去,也就一点点儿大失所望。
原来请她来,不是什么叙话,竟是打了这个算盘。
你瞧,一个军师,一个医官,不知什么时候早就勾结到了一起。
不,也不,原本都是晋君近旁的人,原本也都是同一战壕,心意相通,也就没什么勾结不勾结的事了。
只是立在一处,看起来个个儿面目可憎。
孩子什么都不知道,只眨巴着眼睛望她,清澈干净,懵懂无知,叫人心疼。
阿磐鼻尖一酸,一双素指下意识地就抱紧了孩子,她问,“一个才过了满岁半年的孩子,你们要验什么呢?”
子期已到了跟前,要来握谢密的小手,“夫人,交给微臣吧。”
他自己下的药,却还有脸来。
阿磐喉间发苦,眼底蓄泪,孩子不重,近日瘦得可怜,可还是把肿胀的左臂压得生疼了。
是了,今日已出来许久了,进建章宫也许久了,因而怀中的孩子也抱了许久了。
可再怎么生疼,也要抱紧,她红着眼眶瞪着子期,“一个还要喝羊奶的孩子,也要逼他吃下秽物吗!”
他们逼得魏罂吃,也要逼得这么个孩子吃吗?
寒心酸鼻,真想好好地大哭一场。
崔若愚冷声道,“夫人息怒,一切都是为了晋国。大王心软,老夫就得做这个恶。中山余孽留不得,若是查验二公子果真吓得痴傻,倒还有商量的余地。”
这可是吓得痴傻?
子期来前,谢密还会哭,还会叫母亲,子期喂完了药丸,就人事不知了。
这可是吓得痴傻。
这些政客惯会指鹿为马,粉饰太平。
只觉得周身的血花全都朝着胸口涌来,劈头盖脸地涌来,迫得她喘不过气。
心中悲凉,眸中一时支离破碎,眼泪霍然就决了堤。
她想,萧延年,你怎么不把自己的孩子带走呢,你自己死得痛快,怎么把痛苦都留给这个可怜的孩子了。
她怎么能看着中山的遗孤在这大殿,在她面前吃下秽物啊!
她悲哀地想,阿磐,那就做一回妺喜吧。
没关系。
就做一回吧。
阿磐跪坐一旁淌着眼泪笑,“何必费这样的力气,大王也赐妾一颗药丸,不就什么都试出来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