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舆图她早在萧延年的正堂里就见过了许多次。

魏国赫赫威名,令四海震悚,闻风丧胆,不过都是因了王父谢玄,他造就的魏武卒所向披靡,攻无不克,战无不胜。

而如今命运的轮盘悄然轮转,这天底下最厉害的人,就在她不过寸步咫尺的距离。

忽而听见那人与她闲话,“你可知打到哪儿了?”

这才回过神来,字斟句酌道,“奴从南宫来,兜兜转转,已经不知道眼下是什么地方了。但大人谋谟帷幄,用兵如神,奴猜想,就要打到邯郸了。”

邯郸是何地?

是谢玄正北伐攻打的赵国王城。

他岂会不爱听?

那人轻笑一声,“你很会说话。”

阿磐温静回他,“奴不会撒谎。”

原有的魏境画完,又新添了中山沦丧的故土和赵地新攻下的城池。

狼毫顿住的时候,就顿在她滚热的肌肤,奚弄得她麻麻痒痒的。

此刻的王父在想什么呢?

他大抵在想,什么时候再起征伐,什么时候能再吞并下一个国度。

微凉的狼毫尖恣意勾勒,勾勒出阔大的疆域,“将来,魏国的疆土必画至此处。”

第31章 你从前,可见过孤?

那人问,“冷么?”

是,春寒料峭,寸缕不着,原是有些冷的。

可她全身都在他的笔尖下着了火,因而又不那么冷了。

只是外头冷着,身上烫着,眼饧耳热,愈发使这具身子温觉作痒,十分灵醒。

因而她也说不清楚自己到底是冷,还是不冷。

只想着那人能好心给她一张薄毯,或使她离开这又凉又硬的青铜案,哪怕就放她去地上的毡毯,那便好了。

要不。

要不。

要不就肌肤相接,那也就不会冷了。

阿磐胡思乱想着,情难自禁,嘴巴比脑子还要快上几分。

她说,“大人,奴有些冷。”

她的声音娇娇软软的,能酥麻人半张身子。

她听得那人笑了一样,弃了笔。

狼毫往一旁丢去,在灯台上撞出吧嗒一声清脆的响。

片刻身上一凉,有什么东西倏然浇了下来。

是什么呢?

只闻见一股浓烈的酒气。

蓦地别过脸去,见那金尊玉贵的人正手持酒樽,浇了她一身的烈酒,很快也就驱走了那料峭的寒气。

只知道那一身的云雷纹又深了几分,那人温热的鼻息吐在她耳畔,呓语似的轻叹,“你很像一个人。”

阿磐心头一跳,被他低沉泛磁的声音蛊惑着,不由得顺着那人的话问了起来,“奴......”

偏偏这一开口声不成声,调不成调,声腔一滞,骇得她赶紧住了口。

只庆幸自己此时面对长案,不会被他看见她眸色里的意乱情迷。

“奴......奴像......像什么人?”

那人却并不再答。

酒味一淡下去,那人身上清冽的雪松味渐次浮了出来。

真是好闻啊。

阿磐就在这雪松味里恍然清明起来,猛地想到身后的人到底是谁。

怀王三年冬,也是一样的中军大帐,也是一样的青铜长案,也是一样至尊至贵的人。

他,他就是魏国大帐里的贵人呀!

去岁冬那三个日夜的往事赫然全都冒了出来,还记得他说,“掌灯过来,孤看看你的模样。”

哦!

是他!

是孩子的父亲!

阿磐神迷意夺,喃喃地唤了一声,“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