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3章(1 / 1)

马蹄踩着崖边,把枯叶和泥土一起踩了下来,哗啦啦落了她一头。

阿磐闭着双眸,整个身子都悬在树根上,全靠一双手强撑,不知上头的人到底什么时候走,也不知道到底能撑到什么时候,便只有死死撑着,苦苦熬着。

她想,阿磐,再坚持一会儿吧,为了那个还不满周岁的孩子。

你若就此被掳去了赵国,没了母亲的孩子又该怎么办呢?

没了母亲的孩子,就不会有人待他好。

因而也就忍着。

这日光虽晒得人眩晕,却没什么温度,奔了一身的薄汗,很快被秋风吹了个透,吹得人发冷,发抖。

她心里祈求着,快走吧,快走吧,给她留一分力气,留一分力气好活下去。

又惊又惧又绝望,眼泪吧嗒吧嗒地流。

那血淋淋的手抖颤着,手心的血口子火辣辣的疼,几乎要抓不住,也几乎就要松开了,才听得上头的人怅怅叹了一声,须臾掉转马头,总算是打马走了。

可到底自己也撑不住了。

罢了,罢了。

手一松,不由自主地往下坠去,也不知要坠到哪里。

也许要坠上十余丈,也许要坠上个几十丈,最后摔在一堆乱石之中,摔得骨折筋断,摔成一滩烂泥。

那也都罢了,生死由命,全凭了天意。

干透的落叶与黄色的泥沙一起扑着,呛着,与她一同在这陡峭的坡上往下坠着,摔着,滚着。

摔得脑中昏沉,撞得耳畔轰鸣,那一块块裸露的砾石好似全都硌进了皮肉肌骨里。

她知道这时候最该护住脑袋,可也不知怎么,本能地就护住了肚子。

那里抽疼。

疼得她一身的冷汗。

第271章 “阿磐,是我啊。”

她想,就要死了吗?

就这么死了好像也没什么不好。

干干净净地死去,总好过在这烂泥里挣扎。

只可惜了她的阿砚,可还会好好地活着,好好地长大啊?

因而不能死啊。

额间一疼,不知撞上了什么,眼前一黑,人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不知道自己还是不是到了崖底,还是依旧在那陡坡上滚着,不知道自己是活着,还是已经死了。

醒来的时候是在低矮的谷底,人已经趴在谷底起不来了,周身都在疼,因此也分不出到底是哪里在疼。

真该感谢这一坡厚厚的落叶,若是没有这一坡的落叶,这时候大抵已经死了。

谷底岑寂,只有鸟兽和溪流的声响,追兵还没有来,但他们到底会来。

听见了溪流,这才想起自己已经许久不曾吃过干粮喝过水了,口干舌燥,火烧火燎的,几乎要冒出烟来。

好在溪流不远,不过四五步的距离。

挣扎着爬起身来往溪流去,捧起水来便喝,却看见了自己的一双手。

袍袖已经磨得不像样子了,散落的栗蓬往身上扎了许多尖利的小刺,刺得一双手臂血肉模糊。

难怪那么疼,到处都疼。

再借着溪水看那一张脸,脸颊与颈间划了好几道大大小小的血口子,在流动的溪水里看起来十分狰狞,也十分可怖。

净了手,一根根地摘去了刺,脸上凉森森的,又火辣辣地疼,抬手去抹,这才惊觉早已流了一脸的泪。

唉,这样的一副容貌。

要被人弃若敝屣,还拿什么去为孩子争呢?

只怕连东壁的大门都进不去一步。

一时心灰意冷,若没有孩子,真想就这么一走了之啊。

天光已暗,喝饱了水,拖着一具疲惫的身子跌跌跄跄地往树下去,竟在树影斑驳之地找到了一处隐蔽的山洞。

奔波了一整夜,又逃亡了大半日,已经累极乏极,再没了一点儿力气。

在洞中卧着,一卧就是大半晌。

夜里不敢生火,抱着佩剑发抖,冻得睡不着觉。

整日整夜的想的都是阿砚,也总会想起阿砚的父亲来,因而也就整日整夜地淌眼泪。

她想,阿磐,不要逼自己,已经没有了马,那就再好好歇一歇吧。

躲开追兵,歇好了再往大梁走。

饿了就吃板栗,渴了就喝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