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阿磐睁着一双眸子,辗转反侧,不能安枕。
眼睁睁地看着明月西沉,看着晨光熹微,曦色乍现,直到外头已经有了赶马启程的动静。
她想,罢了,罢了,便走一步看一步吧。
天光大亮的时候,一行人总算起程往大梁奔走了。
斥候来报,赵国大军已远远退去,原本十里开外驻军的魏武卒也领命北上,北上,接收这晋阳以南以东的全部郡城关隘。
你瞧那辽阔广袤的疆土,崇山峻岭,山河壮阔,如今已尽归王父所有。
车驰马骤,奔往大梁。
遇见云姜的时候,是在大梁北二十里处。
彼时已近黄昏,日色西斜,天光将暗。
马车往前奔走,赶车的人忽而勒马,“吁”得一声,缓了下来。
谢允禀道,“主君,有人在前头拦车!”
那人问,“什么人?”
外头的人辨认了好一会儿才道,“是......好像是......云姑娘......”
哦。
云姑娘。
阿磐心头一跳,掀开帷帘,从车窗里往外头瞧。
你瞧,云姜风尘仆仆,抱着孩子朝着他们的马车踉跄奔来,形容可怜地唤了一声,“大人!”
扑上前来,扑进马车,扑进谢玄怀中,“大人真狠心啊!”
小黄见了云姜母子如临大敌,支棱起耳朵来就吠。
那人问,“你怎么来了?”
云姜委屈哭道,“西太后的人要把我接进宫,可我不肯。我怕进了宫出不来,再给大人平添麻烦,因此趁夜出逃.......”
“东躲西藏的,只想赶紧来告诉大人,大人许久不归,大梁的形势骤变,已分不清是敌是友了.......”
是,王父许久不归大梁了。
自去岁五月至今,竟已是一年有余,这一年过去,魏国朝堂可还似从前那样尽在掌控之中吗?
那看似平稳下来的局势,必也隐藏着涌动的暗波,甚至蠢蠢欲动,想要掀起一场惊涛骇浪。
那人点头,“谢允,带云姑娘去后头马车坐吧。”
云姜不肯,她怎么肯下车。
她把孩子送到谢玄跟前,泪光盈盈的,“大人,抱抱他吧!”
她哭得梨花带雨的,“孩子从出生就不曾见过父亲,没有父亲疼爱.......”
阿磐悄然抬眉望谢玄,见谢玄一双眉头蹙着,神色复杂。
可那孩子见了谢玄便哭,眼睛一闭,放声大哭,豆大的泪珠咕噜咕噜地顺着小脸往下滚。
孩子一哭,云姜也哭,“大人......大人莫怪......他好可怜,从没见过父亲......”
云姜也不会哄孩子,那孩子怎么都哄不好。
这到底是谁的孩子呢?
阿磐垂眸去看。
孩子长得不像谢玄。
第204章 大人不公平啊!
不像谢玄,但像云姜。
因了像云姜,故而难以分辨。
谢砚会长,生的时候不清不楚,一张小脸却长得极像父亲,即便不清不楚,也决计不会认错。
云姜的孩子难道就不会长了吗?
云姜的孩子也一样会长。
他若长得像萧延年,阿磐一眼就能认出来。
与萧延年那张脸面面相对了那么久,不管眉目还是神态,哪怕有一丁点儿神似之处,都别想瞒过阿磐。
可惜,这孩子只像云姜。
你瞧那脸蛋,那杏眼,那鼻头,那下巴,一看就是云姜的孩子。
脑中反反复复地回想着一句话,若是我的,你就掐死他。
倘若没有十足的把握,萧延年大约不会说出如此决绝的话。
他们一行有三辆马车,最前头的是王父座驾,中间的由赵国公主乘坐,最后头的一辆是给赵媪留的。
将军们前前后后地骑马,最后面拖拖拉拉地跟着的是赵叙留给两位公主的数十个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