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会命人停车,指着北地峭壁那一抹夭灼的山桃,“阿允,去折一枝。”
谢允击鞭锤镫,驱马前往。
在那重叠岚光里,吭哧吭哧爬上峭壁,折下盈盈一大捧,叩门送进了车舆。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送她桃花,这是好兆头啊。
那芝兰玉树的人望着她温柔一笑,那人间无俦的好颜色笑出了一双清浅的酒窝。
到了晋阳,轻车简从。
随行的将军们一入晋阳全都换上常服,隐进了人群里,只有赵媪和司马敦在车外,一人打马赶车,一人车前坐着。
一入晋阳城门便有人前来接应,趁人不备于里巷换了轻车。
原先的马车继续赶路,阿磐就跟着谢玄,左拐右拐的,也不知道拐到了什么地方,最后进了一家大户的宅子里。
原以为很快就走了,没想到便就在这宅子里小住了下来。
宅子不小,从外头看起来与寻常的人家一样,典型的赵国建筑风格,没什么稀奇的,内里却收拾得十分讲究。
阿磐跟着谢玄住进了最好的上房,上房有内外两间,中间一道木纱门隔着。
谢玄信她,不管是安插赵国的细作还是手底下的将军前来禀事,知道她就在内室,什么都能听个清楚,却也从来都不防备。
因而即便久居内室,阿磐亦能把外头的事知道个八九不离十。
听说赵国王室之内打得厉害,战事一停,宫里的祸乱便愈发地激烈了起来。
后宫与权臣结党营私,硬是把赵成王的权力架空,几大公子开始同室操戈,互相诬害残杀,诸夫人王姬趁机把远在各国为质的公子们接了回来。
听说赵成王的头风成日地犯,已经开始准备后事了。
太行一脉易守难攻,魏武卒迟迟打不进来。
如今借两国休战深入赵国腹地,倒是谋大事的好时机。
因而谢玄并不急着走。
他甚至就在这宅子里坐筹帷幄,铺谋定计。
若能操纵晋阳各方势力,打凤牢龙,借刀杀人,从内部彻底击垮赵国王室,倒省得魏武卒转战千里翻太行了。
在晋阳才短短数日,总听见又发生了什么宫变,又死了些什么人。
她最关心的就是底下人来禀追杀萧延年的事,可这些消息都不算好。
第160章 这事儿啊,王父就能办
来人禀,“一谈判完,我们的人就一直暗中跟着。可惜,中山君狡兔三窟,也不知到底都使了些什么招数,竟把人活生生地给跟丢了。”
“人就像蒸发了一样,再怎么找,也都找不到了。这世间,竟再没了一点儿中山君的消息。”
来人最后也果然说起了阿砚,“小公子......也不知被带到了何处。”
阿磐听得提心吊胆,一颗心被攥得紧紧的。
听见外头那主座上的人低声下令,“去找,掘地三尺,也得找出来。”
她想,阿磐,不要急,总会找出来的,阿砚也总会救回来的。
她的大人必定像当时找她一样去找他们的孩子,不要急,也不要再去催他、逼他。
他信你,你也要信他。
就先等着,他总有法子。
极偶尔的,也会有人来禀起大梁的事。
来人说,“主君迟迟不回大梁,小惠王又开始蹦跶起来了。成日地出宫,说是宫中烦闷,要去女闾玩乐。我们的人暗中跟着,一路跟到了丞相府。”
“原先的小王后已被废了,我们的人传来消息,小惠王要立李相之女为后,只怕是要借李相之力,再与主君抗衡。”
“进宫看守小惠王的人莫名暴毙,然有西宫太后做主,旁人......到底是不敢说什么的。”
主人家都称她为“夫人”。
她想起来从南国一路北上,至韩赵两国,萧延年安插在这两国的暗桩也无不是恭恭敬敬地称她一声“夫人”。
外头的人自有外头的叫法,待回了大梁又该怎么论,那又是另外的问题了。
何况,东壁里还有一位云姑娘呢。
有一次,还听从大梁过来的人来禀,声音低低的,“云姑娘命属下求见主君,问主君何时回东壁。”
那人不答话,隔着木纱门,也看不见那人神色。
来人便又道,“小公子不见父亲,总是生病,云姑娘......云姑娘说,主君再不回去,她就要抱着小公子来找主君了。”
阿磐心里一紧,你瞧,云姜果然有了孩子。
那到底是谁的孩子呢?
是谢玄的,还是萧延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