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云姜仍旧不答她。
真是痴傻啊。
有她的前车之鉴,怎能指望云姜也像她一样背叛她的主人,背叛千机门呢?
何况,阿磐是晋人,而云姜却是土生土长的中山人啊。
她就似那将要溺亡的人,想尽一切办法也要垂死挣扎。
这挣扎不是为自己,是为毫不知情的谢玄。
她把谢玄的好全都告诉云姜,也把谢玄曾对她的承诺全都告诉云姜,但求能唤起云姜对那金尊玉贵的人的期待来。
“夫人,大人说要娶你。”
此刻,阿磐愿叫云姜“夫人”。
谁还没吃够这乱世的苦,云姜与她一样也吃尽了这乱世的苦头啊。
做千机门的人就那么好吗?
刀尖舔血,成日如履薄冰,见惯了安稳的好,谁还愿过那刀山火海的日子啊。
魏王父的嫡妻,正室,魏王父明媒正娶的东壁夫人,这世间哪会有女子不期待呢?
阿磐眼里含泪,“你若待他好,他就会待你好。他娶了你,就会给你安稳,会什么都给你。夫人,这是旁人都给不了的!”
这是她们的主人给不了的,亦是败国之君给不了的。
但愿云姜能听懂她话中的深意,也但愿云姜似她一样,以真心待谢玄,好好地待他啊!
云姜眉眼一舒,笑了起来,“他果真这么说?”
阿磐眼泪蓦地一滚,也冲她笑,“是,要娶的是你,他从来也没有说过娶我。”
她看见日光下的云姜眸光一动,扬起下巴来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小妹,你放心吧,姐姐会好好待他。”
好啊,那她便放心了。
这一日在帐中不愿说起的话,不愿做下的事,如今都能说,也没什么不能做的。
只为了她的大人。
她还说,“若还能活着,阿磐再来给夫人磕头。”
云姜笑逐颜开,齿牙春色,“那我等你磕头!”
下毒也好,刺杀也罢,这世间最难防的便是枕边之人了。
只要没等来磕头,云姜也许就不会动手。
阿磐登上马车,临了又望了一眼中军大帐。
那中军大帐前空无一人,再不见那芝兰玉树的魏王父,不见那高大魁梧的关将军,也不见那器宇轩昂的谢氏兄弟,唯有两道帐门在风里轻轻晃荡。
这几乎已是一座空营了。
车门一关,很快便听锁链一响,小轺已经上了锁。
上了锁,便成了一辆囚车。
是了,原也是拿她去千机门问罪,自然不会驷马高车,知疼着痒。
马夫扬鞭打马,这小轺猛地一晃,咣咣铛铛地便沿着营中大道往辕门驶去,穿过辕门,又咣咣铛铛地往那山穷水尽处驶去。
脑中空空,心头空空,整个人似都要死过去了。
奔出辕门也不知多远,忽而听见后头营中有人大喊,“走水了!走水了!走水了!”
那快要死过去的人兀然回神,回过神来便仓皇爬起,要推开小窗向后头去瞧。
可惜一推推了个空,那小窗竟是个假的。
不过是一块木头,并没有什么窗户。
只是透过车身缝隙,可清楚地瞧见魏国大营,火光冲天。
这不多时的工夫,竟就起了这么大的火。
难怪云姜要说,主人已把一切都安排妥当,因而不惧在她面前暴露自己的身份。
透过这缝隙,也看见先前才出营的赵媪奔着清减的身子,正形色仓皇地往辕门奔去。
阿磐心口骤酸,蓦地湿了眼眶。
适才心中脑中还一切空空,此时全都满满当当。
翻肠搅肚,椎心泣血。
悲从中来,不能断绝。
这么大的火,赵媪还回去干什么呢?
还回去干什么啊!
阿磐大声朝着赵媪喊,“嬷嬷!嬷嬷!快回来!”
可离得那么远,赵媪失张失智,哪里还听得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