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也与他并过肩,为他求过情的人,到最后因了一个“叛”,分道扬镳,判若黑白,连为另一人母亲求一句情都不能再应了。
阿磐也难过,难过却不是因了某一人死。
她目睹过许多同门在面前死去,兔死狐悲,物伤其类,本也是人之常情,何况她自己,也将在死于十日之后。
外头仍旧乱着,往来如梭,东跑西颠。
有人惊惶叫喊,“不好了!不好了!”
有人喝问,“又有什么事?”
有人从远处大呼,“走水了!走水了!”
果然透过窗子,依稀可见有火光熊熊烧起,映红了半边天。
小惠王大叫,“谁!谁!谁!到底谁在作怪!不让寡人好好睡觉!气死寡人!气死寡人!”
有人赶紧哄道,“大王喝奶!春美人,快给大王喝奶!”
又有人猛地想起什么,“去偏殿查验!看是不是有人诈尸!”
听了这样的话,关伯昭岌岌起身,脱了外袍,三五下就把棺椁旁的血渍擦拭了个干净,血衣就掷在梁上,不怕他们查验。
只是一双眼睛瞧过来,欲言又止。
他大抵是想要警告一句,“不该看的,别看。不该说的,别说。”
抑或要说上一句,“磐美人看见了,背弃主君是不会有什么好下场的。”
但到底回过头去,什么也没有说。
阿磐是个什么样的人,关伯昭应当知道了。
很快有人冲进殿来,四下缉查,见棺椁牢实钉着,又有数人上前用力抬起,确认里头果真有人,不曾诈尸,才又退了出去。
又不知到了什么时候,金兽里的瑞脑就要烧完了,才见那熟悉的人来。
他披着一身的月色,风尘仆仆地来。
第112章 叫我凤玄
一手持剑,其上滴血。
一手拈了木兰,花中沾露。
那八尺余的身姿就在这大殿之中,瑶林琼树,流风回雪。
步子顿下的时候,长长的古玉佩在腿畔翩翩一荡。
他好好的。
他好好地立在那里,没有一点儿要毒发身亡的模样。
他微笑望来,开口温柔,“阿磐。”
他还问,“怎么在地上。”
你听啊,他唤起“阿磐”这二字的时候,多好听啊。
他也还记得从前她说,想要一枝木兰,大人亲手为我折。
这一夜经了他的“薨逝”,也眼见了他的“复生”,也担惊受怕,也万般委屈。
也不知怎么了,一望见他,眼泪吧嗒一下就滚了下来。
仓皇爬起身来,朝着活生生的谢玄奔去,就似是夜曾朝着他的棺椁飞蛾扑火,什么也管不得,也顾不得,眼里心里就只有这一人而已。
那人弃了剑,朝她加快步子,手里的木兰稳稳握着。
阿磐蹒跚摔倒,被那人疾步上前,一把就搀了起来,稳稳地搀起,旋即揽在了怀里。
他的衣袍带着春夜的微凉,然而那衣袍内里的胸膛,多么结实,也多么令人踏实啊。
阿磐紧紧抱住那人,那双仍旧无法用力的手极力地去抓牢了那人的蜂腰。
眸中水光盈盈,一双眸子早哭得通红,这满腹的委屈不知怎么说出口,便只有一连声地唤他,“大人!大人!大人......”
那人抱紧了她,木兰簪于髻上,回了她一声缱绻的二字,“阿磐。”
“大人的毒可解了?”
“解了。”
“他们都说大人药石无医,说大人不好了,要准备后事......奴心中害怕......”
“怕什么?”
阿磐眼里雾气翻涌,双眸恍惚,只哗哗地掉眼泪,“真怕大人就这么死了......”
“孤身边都是千机门的人,焉知千机门没有孤的人。”
你瞧,他中气十足,也底气十足。
是了,他施谋定计,决胜千里,怎会无人在千机门。
阿磐噙着泪,瘪着嘴,“大人去哪儿了?”
“钓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