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已经很久没有感受到过这?种无从狡辩的尴尬。
无法否认,博士只好?叹了口?气:“对。”
也懒得帮再谢疑找补什么“他自己有分寸”的话了,救不了一点。
苏知?沉默一会儿,然后轻声说:“好?的,我知?道了,谢谢您愿意?告诉我。”
他抬眼看?向博士,问道:“能不能拜托您一件事?,今天的事?,不要告诉谢疑。”
“这?,” 博士脸上浮现出?为难:“恐怕有点困难。”
他未经本人同意?、私下里把谢疑的资料传出?去其实严格来说已经是违规的行为,很难再特意?隐瞒。
用紧急医疗权限调取医疗资料虽然不会通知?谢疑本人,但会在?系统中留下调取记录,非要查的话还是能查到的。
苏知?没有纠缠,轻声道:“好?。”
他情绪仍旧没有什么很大的起伏,没有因为博士的婉拒难过,只是面色有些苍白,beta原本就白皙的脸颊几乎没有血色,看?着让人无端揪心。
博士看?他几眼,又是心虚又是愧疚,补充道:“他如果来问,我只能承认,但他没发现的话,我不会主动告诉他。”
苏知?看?着他,眼睛微微亮了一下,浮现出?感激:“这?样已经很好?了,谢谢您。”
博士神?色复杂,欲言又止好?几次,最后只是说:“没事?……你别太生气。”
……
沙发上,谢疑把他抱在?怀里,手攥住他的肩膀。
苏知?洗过澡后只穿了一件单薄的衬衫当做睡衣,男人炙热的手掌在?他肩头,透过轻薄的衣衫把热度传递过来,他浑身被谢疑的气息包裹,一如既往。
苏知?说完谈谈后就很久没说话,好?像突然缩在?他怀里发起呆,谢疑也没催促他,过了好?几分钟才低低叫他的名字:“知?知?。”
苏知?回过神?,脑袋在?谢疑胸前?晃了一下,张开口?,想说什么却卡了一下:“你……”
和谢疑同居之后,苏知?渐渐意?识到谢疑没有最初那么无害,至少对除了他之外的人是这?样,谢疑会动用关系把骚扰他的师兄延长刑期,会因为惹他心烦就插手顾总和陆小姐的事?,会打通手续把实验材料强行送给他。
谢疑并不是一个?温和的人,只是在?苏知?面前?愿意?温柔。
甚至,这?份温柔也是很难说究竟是表象的一部分还是什么,enigma偶尔在?细节和情浓时泄露出?的强硬燥郁,无一不诉说他克制着的那份危险,苏知?并不是毫无所觉。
谢疑不在?意?很多事?,外界、规则、甚至普遍定?义的善恶,也远远没有表面上那么温和,苏知?后知?后觉发现这?件事?。
可无论如何,苏知?没有想到,谢疑居然连自己都能毫不在?意?。
他想到在?基地中看?到的那一段影像,很短,只有几分钟,博士并没有给他看?很多。
但只有一小段,也足够了。
enigma被捆在?专门的束缚椅上,用作束缚的器具比配合实验的时候还严密数倍,不像在?防备一个?人,而像是在?防备一头疯狂的大型猛兽。
整个?治疗过程也很迅速,医护人员全部撤离后,机器启动运行,从埋入enigma腺体附近的特制针中开始抽取信息素,一旁显示屏监测enigma体内信息素浓度,一直到跨越安全线,信息素浓度降低到正常情况的1/3左右才停止,几乎抽空了。
过程中禁止打麻药,这?是因为enigma对现有麻醉剂的代?谢速度过快,容易因为半麻醉状态陷入意?识失控,造成更麻烦的事?故。
强制抽空信息素,因为过程和后遗症过于?痛苦,造成了大量心理问题,无数人因为忍受不了这?种超过人体承受极限的疼痛自杀。这?种在?上个?世纪战争时代?中被滥用过的医疗和刑讯手段,如今已经因为违反人道主义条款,被国际条约严令禁止。
如今在?alpha或者omega身上,这?是对重刑犯才被允许使?用的极端手段。
却在?被秘密运用在?enigma身上,仍旧作为一种医疗手段。
资料显示,针对enigma的实际情况,II型紧急特殊收容的整个?疗程,总共会进行8-15次抽空信息素的治疗,观察信息素再生速度,直到信息素再生速度回落到安全值以下。
为了尽快结束,谢疑在?一周内进行了14次治疗。
影像截取的是最后一次治疗,即使?到了最后被叠加的疼痛折磨最深的阶段,enigma也全程平静,仍旧一如既往自控,没有出?现任何过激的疼痛反射,只在?仪器开始工作的时候,轻微地皱了一下眉头,下颌略微绷紧。
漆黑的视线从监控摄像上一闪而过,面无表情移开。
enigma似乎有巡睃监控摄像头的习惯,也许来源于?根植于?本能中的领地意?识,很牢固的控制欲,即使?在?这?种境地也让人感到很危险,甚至更危险。
……
“怎么了?”谢疑的掌心缓缓在?他肩头摩挲,淡声接住苏知?那句卡壳的话,好?像没有察觉到任何异常。
苏知?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组织好?的语言毫无预兆的混乱掉了,他忘记了原本准备好?的条理清晰的问题,忽然间垂头丧脑地泄了气,声音轻轻的,很迷茫地问,带着一点自己都没意?识到的委屈:“你怎么这?样?”
苏知?的心情从那一天看?到治疗影像时开始,就陷入了一种奇怪的状态,像蒙了一层雾,无法分辨。
从正常的人类情绪反射逻辑上,他也许该为谢疑的表里不一惊惧,也许该为谢疑的危险性迷茫,最不济也要为男朋友的私自隐瞒生气。
可到了最后,这?些情绪都变得很遥远。
他想到enigma最后看?向监控摄像漆黑冷漠的那一眼;想到前?段时间谢疑骗他说是去训练新兵实际是去了疗养院,隔了一周回来接他下班的那个?深夜,也许是因为疼痛,带着凉意?的斜靠在?车门上的身影;想到在?Z城禁区,矿道突然坍塌时那个?紧密到窒息的拥抱;想到第一次接吻、第一次牵手;想到糊里糊涂说在?一起的那个?夜晚;想到最初在?花店门口?一头撞上的尴尬相遇。
苏知?最后能记起来的只有胸腔里苦涩的味道。
第一次和谢疑相遇时那种潮湿雨天混合着薄荷辛辣的味道,让他鼻尖泛酸的味道,又遥远地穿过时空传过来了。
也仿佛是谢疑的信息素,突破了性别的限制,真的蛮横霸道、不讲道理地侵略到他鼻端。
好?讨厌,苏知?难过地想。
讨厌薄荷味儿。
讨厌理不清的情绪,在?他脑海里打结成一股巨大的毛线团。
讨厌谈恋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