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凛十二岁那年,母亲病重垂危,无钱医治。

年幼的周凛跪回顾家别墅门外,苦苦哀求那个名义上的父亲救救母亲,在冰冷的地上跪了整整一天一夜。

然而,等来的不是救治,却是当时年仅十八岁、性格已显暴戾的顾聿航。

他竟用铁链将周凛锁进狗笼,与恶犬同关了三日,极尽羞辱之能事,逼他学狗爬,甚至强迫他喝马桶里的水。

十二岁的周凛,求救无门,无力反抗,只能在绝望中承受这一切。

恰逢顾聿深周末回家看到,将顾聿航打了一顿,把周凛送回家,并出钱救治周母。

此后三年,是周凛灰暗人生中仅有的、算得上安稳幸福的时光。

顾聿深护着他,给了他短暂的庇护。

但周母当时救治不及时,落下病根,身体不好。

顾聿航闲来无聊,竟将当初羞辱周凛的视频寄给了周母。

周母目睹儿子受辱的画面,当场气得呕血不止,含恨而终。

顾聿深给了周凛一笔钱让他离开京北。他没走,深夜冲进顾家,找顾聿航报仇,当场捅了顾聿航一刀。

顾聿航暴怒,下令让保镖将周凛拖到偏僻处往死里打。

周凛命大,侥幸未死,被暗中关注的顾聿深秘密救下,藏匿起来。

这么多年过去了,顾聿深看着眼前这个同父异母的弟弟,印象中,似乎从初见那一刻起,周凛的脸上就从未有过符合他年龄的神情,有的只是一种被生活碾压过的早熟沧桑和深入骨髓的悲凉。

他的双眼,也带着的是像狼一样的警惕与孤戾,仿佛随时都在防备着周遭的恶意,连放松的时刻都少得可怜。

顾聿深拍拍他的肩膀,“认出来也无妨。我既然让你重新站到阳光下,就不再怕被他们认出。”

“周凛,我会把顾聿航交到你手上,让你亲手了结这段恩怨。等你报完仇,就离开吧,彻底离开这些是非。”

周凛沉默了片刻,“四爷,您不需要我了吗?”

顾聿深说道:“你应该为自己而活,去过属于你的生活。”

周凛垂着眼,此刻竟透出几分无措和茫然。

这些年来,他早已习惯了隐藏在暗处,成为顾聿深最锋利也最见不得光的那把刀,替他处理了无数台面下的麻烦,几乎成了顾聿深在“暗界”的分身。

如今,顾聿深自己找到了想要安定守护的光,便也决心要斩断周凛身上的枷锁,将他彻底推出去,去触碰真正的、温暖的阳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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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知意听闻周凛的身世,心里像是压了块沉甸甸的石头,闷得难受。

她没想到,同是顾家的血脉,有人活在聚光灯下,享尽荣华,有人却只能在最肮脏阴暗的角落里挣扎求生。

“你们顾家,”她忍不住愤愤道,“就没一个好人!”

顾聿深正给她削着苹果,闻言动作一顿,觉得这指控范围实在有点广,哭笑不得地抬头。

“怎么连我也一起骂了?我多冤。”

沈知意伸手戳了戳他的胸膛,瞪着他:“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一颗莲蓬心,从头到脚都是心眼子!”

顾聿深低笑一声,一把攥住她戳过来的纤细手指,拉到唇边,不轻不重地咬了下她的指尖。

“莲蓬心怎么了?我这些心眼子,哪一个没用在正道上?不都用在怎么护着你、怎么疼你身上了?”

沈知意被他这歪理气得想笑,用力抽回手,没好气地拍了他一下。

顾聿深顺势将削好切成小块的苹果递到她嘴边,沈知意下意识张嘴吃了。

他又捻起一颗饱满的草莓递过去,沈知意习惯性地只咬了最甜的那点草莓尖尖。

顾聿深极其自然地接过她咬剩的草莓底部,面不改色地吃完,然后又拿起一颗新的继续投喂。

一连被喂了好几个草莓尖,沈知意实在吃不下了,摆摆手推开。

她靠在沙发上,幽幽叹了口气,“顾明轩……他怎么就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了啊?”

顾聿深拿着草莓的手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眼皮都没抬,只从鼻腔里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哦。”

沈知意没察觉到他细微的情绪变化,继续说着听来的消息:“我听王薇薇说了,他在学校还有一个小学妹,好像就是之前被林栀当场抓到闹起来的那个。”

顾聿深面无表情,又喂了她一小块苹果,声音平淡无波:“哦。”

“还听说他连最爱的篮球也不好好打了,训练吊儿郎当,被教练训了好几次。上次学校的友谊赛,竟然输了,好像就是他关键时刻掉了链子。”

沈知意越说越觉得困惑,“他以前不是这样的啊……”

顾聿深放下水果叉,抽了张纸巾慢条斯理地擦着手,依旧吝于给予更多回应:“哦。”

沈知意终于忍不住,转过头看他,问出了心底最大的疑问:“你说,他到底想干什么呀?好好的路不走,非要搞得这么……”

她的话没说完,因为顾聿深终于抬起了眼眸。

那双深邃的黑眸里没了方才的笑意,平静得有些吓人,就这么直直地看着她,看得她心里莫名有些发毛。

然后,她听见他又用那种没有起伏的声调,应了一声:

“哦。”

沈知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