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6章(1 / 1)

电话里,塔赫信誓旦旦告诉他,喀土穆城内的快速支援部队有一半都被打退、打散,且已经分散足够的兵力在西达尔富尔地区和北部城镇的梅洛韦军事区,他们的火力不够支撑,在撤离阶段,军政府会出动兵力护航。

意思就是,能够给予安全撤出的保障。

一路上,绘子都有些闷闷不乐,支这个脑袋对人。

“在想什么?”贺聿生坐在她身侧。

机舱内的空间挺大,绘子却莫名觉得压抑,她没抬头,张张嘴巴想说话,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

贺聿生极有耐心,等她自己说。

半晌过后,绘子终于出声:“为什么会有战争?”她慢慢吐出,“你说,他们还会活着吗?”

为什么会有战争?这是个值得深思的问题,但答案其实也很简单,战争是政治的牵引,是博弈的阴谋,也是上层统治者拿底下人搏杀牺牲来换取自己想要的利益谋论。

争权夺利是人之常情,故而没什么好惋惜,人类在进化的过程中都是如此,即便进入文明社会也是一样,只不过不同于的是,武器、利益的差别,而本质与厮杀饱腹、弱肉强食的动物世界无异,人类也不过是智力武器高级一点的掠食者罢了,算得什么区别?人类的里程文明进步了,股子里的野性还没有,且永远无法被驯服。

鸟为食亡的道理多占,杀戮与争夺永不停休,动物尚且如此,人类又怎么能幸免?

但贺聿生暂时还不想告诉她这个残忍的真相,她并不需要知道这个世界有多黑暗,只要永远呆在他身边,目光所及之处,他都会尽可能多带她晒晒日光,生活在阳光之下。

后面的问题,贺聿生没给出明确的回答,只说派人去调查情况了,事实上,贺聿生没有说谎,他确实派了人去,只是没报希望。

绘子默住不再说话,脑袋枕在他肩上休息。

0307 战争

*

喀土穆

“据最新消息,位于喀土穆国际机场再次发生爆炸袭击事件。”

屏幕滚动着大写的袭击字眼,记者将采访麦递给一侧的蒙面民众,“我们从来没有在喀土穆见到这样的战斗,这些人在稠密的地区开着装甲车和皮卡车交战,甚至还在市区光明正大行驶坦克!”

据称,首都周围其军事基地的一系列空袭一直持续整个深夜,喀土穆等周边的几个地区爆炸、枪声不间断,毗邻喀土穆的恩图曼市也在此次内政战争中被卷入,四周到处是硝烟和火灾,目前军方给出的消息无法统计此次袭击事件的伤亡人数。

绘子愣愣,摁下遥控换台,换来换去都觉得燥,索性起身关掉电视。

撤离后,他们来到喀土穆陆军基地的营地,贺聿生马不停蹄在前一栋的参谋楼协商会议,足足三个小时过去,都没传出个消息。

军医进进出出替她监测身体状况,好在并没有什么损害。

离开之际,绘子试探地问情况,军医只是含糊其辞,告诉她萨迪哈大市场确实发生巨大袭击爆炸,但伤亡人数并没有给出一个确切的回复,从话里能了解,不太乐观。

绘子小声道谢。

桌面,摆着满满当当的新鲜水果和零食,绘子毫无胃口,她甚至不敢打开窗户看一看外面的情况,如果再高一点的楼层,就能够俯瞰整座城市的样貌,陆军基地外的不远处,能隐约窥见由火灾而产生的烟雾。

叹息没用,战争就是这样,没有道理,残忍地将手无寸铁的平民卷入。

门口忽然敲响,绘子起身,外头站着的是一名苏丹政府兵,他脸上灰扑扑地布满沙尘,像从什么地方急着赶回来。进门后,士兵左看右看没见到人,打的报告消息是让他将资料放在房间内。

想了想,他问绘子人大概还有多久回来。

女孩道:“你放在桌上吧。”

绘子看向他手里牛皮纸的资料袋,淡淡:“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如果你一直等的话浪费时间。”

上面给出的命令是不能过多打扰,士兵犹豫几秒,还是将资料放在桌上,“麻烦到时候转交给贺先生。”

桌面的资料袋静静躺着,士兵离开后,绘子走近书桌,视线寸寸移下。

*

会议结束,贺聿生丝毫没耽误,立马赶回军营楼。

门口驻守七八个,见他来微微行了个军礼,男人点头,摁门把的手顿住,侧脸问这段时间有没有出现什么情况,驻守兵一五一十禀告:“半个小时前,有通讯兵进入房间呈递资料,大概呆了2分钟人就出来了。”

通讯兵?贺聿生额头突突直跳。

绘子此刻没什么情绪,整个人乖巧坐在沙发上,见他来,她动动唇,声音很小:“那个资料…..抱歉,我拆开看了。”

她表情太冷静,就像只是看了张普通的照片,贺聿生轻轻嗯一声,缓慢走到她身边坐下。

“看完了?”

“嗯。”

“我们很快就能回去了。”

贺聿生以为是她在害怕打仗死人,不过害怕归害怕这样冷静明显是有问题,而问题就出在那一沓资料上,他没问,大手覆住她后脑勺摁在胸口,一下又下顺平她的脊背,原本自持冷静的女孩慢慢开始瓦解情绪,手攥着男人衣角,身子颤抖。

“我看到了……”绘子哽咽,“我看到了玛娜和玛琪。”

照片上,玛琪和玛娜压在一片废墟中,只露出半截身体,玛娜的手断掉了,整个脖子血肉模糊,还有玛琪,明明已经换上了新衣服,却比旧衣裳还要脏,血染透他清秀的脸,玛琪没有闭眼,微微垂着,还有更多的,和他们一样年纪的小孩以及大人,眼熟的不眼熟的全都埋在爆炸的废墟下。

四周都是火把,那个小巷口塌掉了,连带着他们的家也不见了,一整排的房子都夷为平地,散落的不少照片她见到那盒橙色的熟悉包装。

明明不久前才见过的人,怎么忽然就死了,不得不感叹生命是如此脆弱不堪,战争又是何等残酷,再差一点,有盼头的日子就触手可及。

可是为什么。

绘子愈发觉得难过,第一次,她觉得恍惚甚至怀疑,死亡这种事情很常见,世界上无时无刻不在死人,为什么、为什么偏偏是最残忍的一种。

男人朝不远处的桌面扫了眼,看了个大概,收回目光。

战争,不就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