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进展顺坦,唯一不满意的是Juris,货出之前还得在这待几天。
然临到会议结束,贺聿生却喊了停,弄得众人一时还以为有什么事情没交代,挲叶见他心情似乎不错,不像有急事的样子,问他:“贺,是还漏了什么事情?”
“确实漏了个事没说。”
他看向已经冷掉的茶水,平静的表皮上倒影着身后的影子,段九显然也察觉到了视线,喊了声:“老大。”
男人淡淡嗯了声,一只手撑在台面上,轻轻敲击桌子,段九莫名心慌,细想了下自己最近有没有做什么不合心意的事情。
想了半天,他想不出。
贺聿生没解答他的疑惑,而是冲着挲叶抬抬下巴,“以后他就是中东线工厂的负责人。”
“老大,什么意思?”段九没反应过来。
“不满意?”贺聿生侧头上下打量,瞧着他慌乱的脸色嗤笑一声,“让你上战场都没这副德行,怎么,留在这能要你的命?”
段九抿唇沉默不语,他何尝不明白,从一开始来他就隐约察觉到了,屡次三番违反军纪,老大怎么可能还留人在身边,能放条命就已经是仁慈,有多远滚多远,才是贺聿生话里的意思。
挲叶看了看,点头答应安排接手的事情,只是他没想到贺聿生会让自己的贴身保镖上台,还以为会重新拨个人手。
这是提拔也是明晃赶人走,眼不见为净,贺聿生确实也是这么想的。
事情没有回旋的余地,段九再多的话,也只能受命。
*
余下的两日内,贺聿生一直周转于叙利亚、伊拉克、阿富汗等几个周边邻国疏通辖区和边界线的运输路,货物成功到达港口,似乎一切都在有条不紊进行着。
可越是平静的海面,地下越是波涛汹涌,贺聿生一刻也没松懈下来过。
就在飞回也门的第二天,距离从迪拜到现在已经过去两天半,贺聿生再次收到一通电话,来自凯拉。
两天前,他得到的消息是飞机因为天气等不可抗原因停飞,延迟两天,然好不容易专机的航线下来,这几天还是出了事,听着那头的汇报,贺聿生捏着眉心,不耐啧声,这点事情都他妈办不好。
被劈头盖脸骂了一通,凯拉也冤得很,这飞机不飞也不是他说的算,天气这种东西怎么控制?不过贺聿生显然不买账,这事情没办好就是没办好,他半句话不敢说。
此刻贺聿生正在荷台达北部地区巡视新地皮,沿北部战线的军工厂扩建还需要调动人手,几番折腾下来引起了也门政府的高度重视,朝荷台达临近线的西北部城市部署兵力,甚至几次与荷台达内胡塞武装发生冲突。
炮火声不间断响起,这边不耐烦摁断号码,迅速往军用机场赶去。
“贺,什么情况?”挲叶忙跟在身后问。
这几天的战乱贺聿生出力不少,调了大批武器人手协助抗争,这才打了政府军一个节节败退,现在这种节骨眼上,地皮都拿回来了,就等着定下,再重要的事情也应该谈完了再说,也不差耽误这么半天时间。
然贺聿生没什么闲心,回曼德勒的专机在飞行到沙特领空居然受到塔台威胁返航,明明已经申请了航线,事情发生的尤为不对劲,好在飞机及时回航道迫降机场这才没发生什么。
身上的外套一撂,贺聿生脱了陆战服,连军靴上的泥都顾不上擦便喊来段九。
大致吩咐了几句,才折身回看挲叶,“我得赶回去处理事情,两天时间”他看向段九,“你留下来收尾,我回来之前都按计划走,要是中途意外,立马调人手。”
“是,老大。”段九点头。
挲叶看了看两人,对于贺聿生就这么甩手的事情表示不满,事情只差一点就办完,到底什么事情能急成这样?是地盘被轰了?
他问了两句,贺聿生都没说到细节,直到巨大的停机坪跑道落下一架专机,挲叶也还在试图阻止他。
“贺,你这样做未免太过火了,至少再等半天吧?”
其实Juris留下来的结果也是可以处理的,毕竟是这次的牵线人,作为代替出面监管货运输没什么,但挲叶觉得Juris是个贪生怕死的饭桶,让他来前线屁都不敢放一个,光知道躲在背后大吃大喝过好日子。
贺聿生拍掉军衬衣上的灰土,看他,“人手我留在这,出事我担着。”
懒得再废话,他把迷彩军服往段九身上一丢,踏上飞机,直到巨大的冲击波声起,挲叶还是觉得纳闷,看向同样望着飞机尾翼的段九,问:“什么情况?”
段九摇头表示无可奉告,贺聿生这么着急回迪拜,不是因为别的,是因为迪拜有那个女孩儿。
能让老大如此着急忙慌,想必,是那个女孩出了事。
忽地,想到什么,段九捏紧怀里的外套,从裤兜中掏出手机,屏幕上赫然是个女孩的照片,他打开号码却迟迟没有摁下,细数到现在他已经许多天没联系过洛伊娜了,想知道她在家听话吗,过的开心吗。
应该是开心的,因为他终于离开了。
号码始终没有拨下,他翻回那张照片,屏幕上,一个女孩枕着双手,乖巧闭上眼睛睫毛垂落,睡得香甜,不知是梦到了什么,嘴角微微勾起,露出了浅浅的酒窝,漂亮极了。
越看,越勾人心。
挲叶探了个脑袋看,“这是你的小妻子?”
他狐疑看向段九,瞧着年纪也不像,照片上的女孩儿很稚嫩,像个小孩。
男人手回手机,利落塞回口袋,冷冷回他:“妹妹。”
“奥,妹妹”挲叶笑了两声,“出来这么久你肯定很想念吧,你的妹妹很可爱呢,原本我也有个妹妹,可惜死了。”
他像回忆往事,朝着军营不停奔波的士兵看去,“我当初参加武装,是为了报仇,没想到现在混得这么好。”
“怎么死的?”段九忽然问他。
平常段九鲜少讲话,出去任务交代,也不怎么与人沟通,更别说问事情,挲叶很欣赏有办事能力的人,也乐意交段九这个朋友,大方同他分享起往事:“因为政府军埋在边境线的地雷。”
“她和你妹妹一样大的年纪,眼睛很大很漂亮,就死在我怀里”挲叶比对了个手势,半搂着空气,“当时身上流了很多血,没有医生也没有人能帮助我们,血流的太多,衣服都裹不住内脏,我想塞回去,可是一点办法都没有,那时候我太小了,保护不了她,只能眼睁睁看着她在我怀里死去。”
说着,风沙吹起迷彩装上的灰尘,在他粗粝的脸颊上刮得生疼。
“所以我就参加了武装,为了有能力报仇。”挲叶笑笑,“我很羡慕你,如果我的妹妹还在,应该也快到结婚的年纪了。”
段九默住,攥着拳头不知道该说什么,他没办法想象洛伊娜死在他怀里是什么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