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敢再骂他疯子,也不敢骂他魔鬼,此时此刻贺聿生已经濒临失控边缘。
绘子从他手里挣脱,抖着身体后撤,机场空荡,每后退一步,脚步声都格外清晰。
终于,她退无可退,在距离陆熠不足三米的地方停下,现在的境遇差不多是前有狼后有虎,贺聿生是个疯子,陆熠是个禽兽,两个人都不是好东西,偏偏此刻,绘子被这样夹击着,进退两难。
身后的视线压人,身前的人步步逼近,女孩不受控制地摸向口袋,这细微动作恰好被陆熠捕捉,他扯唇一笑,站直身迈了两步上前,直对峙上贺聿生。
两人个头相差无几,直面时,皆迸出股蓄势待发的气场,不同于的是,陆熠在笑,而贺聿生冷脸。
也是,谁遇到这事儿都笑不出来,陆熠看够了笑话,侧头横了眼还在发抖的女孩,轻拍了拍他肩膀劝:“差不多点到为止就行了,闹得太大谁脸上都不好看。”
那双眼睛锐利,贺聿生不是听不出来,他压根提的就不是这一遭,意指他算计人那件事,于是贺聿生也笑。
这不笑还好,刚刚还杀意翻涌的人,这会突兀露笑,怎么看都是要出大事的情况,男人勾起唇角,眼里却没半分愉悦。
“你算个什么东西呢?”
一句话,陆熠撕了虚伪带笑的脸皮,终于逼出暗藏下的那副冷漠毒辣,他低了低眉打量着他因为匆忙而未卸掉,还沾着血的装备,露出鄙薄的姿态。
“开个玩笑罢了,这么紧张做什么?”
“陆军长”贺聿生视线沉沉,喊得极重,“玩笑也要有个度。”
“堂堂佤联军兼掸邦军的总司令居然冒失到亲闯毒枭窟,就为了救一个女孩”他瞥了眼绘子,笑言,“真是纳罕,任谁看了都要说一句伉俪情深。”
话落下没几秒,陆熠身上的狙击红点重新聚焦在心脏口,意味着只要得到一丝指令,下一秒那里将会冒出数道血窟窿。
贺聿生没接他的话,转而低笑,他很清楚,陆熠可没表面这么平静,要是真那么清高也不会连夜跑来莱魂山抢人,无非是为了想干扰他思绪添堵,阻止攻打万海的进度罢了。
再者就是,陆熠被算计了一出狠的,命都差点丢在边境,还连夜被降职下调令,完全打乱他升迁的路,能这么心平气和地笑出来,贺聿生极其佩服他这副焊在脸上的面具。
估摸约是皮肉粘连了,所以摘不下来。
可惜打错了算盘,贺聿生虽被干扰,可手底下的兵到底不是吃素的,别说他被干扰,就算他死在莱魂山也不影响攻打万海的计划。
“这点我还要自愧不如,不如陆军长一手调教出来的女人感情好。”
面对贺聿生略带嘲讽的眉眼,果不其然,陆熠脸色僵住,一时间,气氛剑拔弩张。
男人还在不依不饶着,啧啧两声,“该说不说,手艺不错,茶挺好喝的。”
明晃着登上脸挑衅,暗渡陈仓算计人的事情摆在明面上,笑话层出。
也是难为陆熠聪明一世,算计人算计得多了,到头来被居然让枕边人卖了消息,还差点因为这弄丢命,贺聿生不屑笑笑,枉费他抬眼高看。
“是吗”陆熠已然恢复正常神色,勾唇淡淡,“茶我管够,改日再做客。”
“那倒不用,该是我请你喝庆功酒。”贺聿生大方,下巴指了指天空由远而近的轰鸣声,那是打击莱魂山的轰炸机返航了。
天光已然大亮,陆熠顺着他指的方向抬眼看,心下了然这会儿万海差不多已经拿下。
凯拉也看向轰炸机回程的航道,嘶了声:“速度还挺快。”
“庆功酒就不喝了”陆熠收回视线。
知道他这会也没心情,贺聿生前脚担保不拿万海,后脚不仅出兵,还联合果敢同盟军一起抗击缅军,给清扫行动添堵,明摆着踩着陆熠的脸打,种种结合,这口酒陆熠想咽也咽不下去。
“行,那我也不留客了。”
话落,贺聿生盯着那道登上飞机的背影,笑意全无。
折身,他又看向呆滞原地的女孩,歪头,“好看吗?”
绘子摇了摇头,抿唇不讲话。
一侧凯拉出声:“老大,要不要”他做了个割喉手势。
半空中,轰炸机还在盘旋庆祝,贺聿生没空抬眼看,只低眸,眼里全是面前的人,而后淡淡嗯了声。
凯拉明白意思,圈着洛伊娜退下,着手安排。此刻空地上狙击手的视线全数消失,只留下两人杵在原地。
见凯拉做的手势,又看见被带下去还在挣扎的洛伊娜,绘子以为他要杀人灭口,猛地拔腿跑去想抢人回来,洛伊娜挣扎得更激烈了,扑腾着手腿,凯拉为此再次挨了几拳和数不清的巴掌。
“哎!”他脸疼头也疼,被打得无语,“姑妈妈,能不能不挑脸打。”
他立马吩咐一旁机场驻守帮他牵制住人,这才解脱,就是那张俊脸上红通通的,不太好看。
绘子还没跑出几步,被人一把扯回圈住。
“你们要带洛伊娜下去做什么你们要带她去哪!”女孩情绪激动,疯狂挣扎。
“她要死你也要一起陪着去是吗?”贺聿生冷冷道。
提到死字,绘子挣扎更甚,口袋里的东西被硌到生硬地疼,男人听到她兜里细微摩擦的响动,几乎是下意识的动作,他扣住人,单手扯向绘子的口袋。
也是这样一个动作大大刺激了绘子的思绪,她几近崩溃,看着被带走离她越来越远的洛伊娜,最后一道防线崩塌。
这么多天的屈辱、欺骗、强暴、囚禁涌上心头,不知是哪里来的力气和本能,女孩居然真的从他怀里挣脱,整个身子滚落到地上,嘴角还留着瘆人的血迹。
用指甲和牙齿狠狠地撕扯着贺聿生,指甲盖、牙齿尽数是他的血肉,唇齿内血腥气蔓延,女孩愤恨的眼睛死死盯住他。
如此仇恨的目光一时之间竟让贺聿生忘了生气,也忘了疼痛。
他眯了眯眼,看着肩膀和胳膊上血淋的伤口,轻笑一声,拍掌。
“挺厉害。”
话是赞赏,却没让人听出夸奖,反而,是一股危险逼近的窒息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