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是他，对吗？”

绘子是有点惊讶的，段九平常的作态不太像能做出欺负小女孩这种事的人，难道是….那个男人？可他这段时间都在日本，更何况洛伊娜并没有得罪他，思来想去她都没想明白。

直到，她低头瞥见女孩娃娃领睡裙下的斑驳痕迹。

一切都明了，绘子攥紧裙角，没再问下去，她张开手环抱住洛伊娜给予安慰。现在的她一如当时曾经的自己，无助、绝望却又无可奈何，如同一叶陷入深渊的孤舟。

她勾了勾唇冷笑，果然是禽兽堆里出来的一丘之貉，行事作风都学了个遍，得亏之前还觉得他算不错，现在看来无非是谁比谁更畜生些罢了。

洛伊娜察觉到绘子的情绪，立马按住她的手，凑着额前凌乱的碎发摇头，“不….不要。”

她意思在说不要怪罪段九。

“为什么？”绘子想不通。

洛伊娜哽咽了两声，乖乖巧巧自己擦掉眼泪，挤出笑，“绘子，不要告诉老板。”

“你喜欢他吗？”

忽然这么一问，洛伊娜顿住，擦完眼泪的手搁在半空好一会儿才放下。绘子的问题她没办法回答上来，那是她的哥哥啊，是世界上唯一对她好的人了，她当然喜欢哥哥，可是所有的事情都搞砸了……她也不明白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为什么，哥哥要对她做出这样的事情。

眼见洛伊娜不说话，绘子也不好再问下去，伸出手要把人扶起。

“你想离开吗。”

洛伊娜刚起身还没缓过劲便被这话惊到，她微微怔神，看向身侧的人。

说话的人眼神认真，看不出半分开玩笑的模样，又问了一遍，“你想离开吗，洛伊娜。”

“如果在这里觉得痛苦，我会想办法让你离开。”

洛伊娜不知该如何作答，她…..真的可以离开吗？

“我会连累你吗。”她的眼神怯懦。

绘子笑笑，摇头，“不会，而且我们不是朋友吗，我不会看着你往火坑中跳。”

洛伊娜瑟缩着低头，让绘子忍不住想到了第一次见她时的样子，纯真无邪，笑起来还有两颗小小的虎牙，可爱极了，洛伊娜不应该被困在这里的，至少不应该像她一样做一只见不得天光的笼中雀。

她抬抬女孩的脑袋，柔声：“不用担心，我会帮你想办法的。”

“谢谢你…..绘子”洛伊娜哽咽着，搂住女孩的脖颈，埋在她肩前再次克制不住抽泣起来。

两个人磨了好一会，绘子才起身准备下楼给她倒杯水，她笑，“哭了那么久，嗓子都要哭干啦。”

洛伊娜还是低着头，似乎在酝酿着什么，面色为难。

自从见到她脖颈处的吻痕后，绘子就没再问原因，如果她不愿意说，再问下去就是冒犯了，她尊重洛伊娜的所有想法，因为她们是朋友。

脚步迈开，临到门边时，身后小小的声音忽然将她喊住。

“绘子。”

栗绘子停住，折身看她，还没出声就听见她小声地问，“绘子，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虽有些不解这突然的话头，但绘子还是很认真的点头聆听她的话。洛伊娜垂了垂眸，片刻仰起脸，“绘子，对于你来说，亲人是一种什么样的存在？如果…..”说到这，她吸了一口气，“如果你的亲人伤害了你，你会怎么做？”

绘子沉思了一下，恍惚间又想到了发生的所有事情，随之而来的是一阵揪心的痛，她一直都在欺骗自己，这只是场梦，只要不去想，所有的事情都没发生，可现在猛地回忆起来，这种撕心裂肺的痛楚才后知后觉撕扯着她。

她根本就没有办法自欺欺人。

深吸了一口气，她忍住泛酸的眼眶，拼命将眼泪挤回，然后舒心笑笑：“亲人对于我来说，是没有办法割舍的存在，就算她伤害了我………”

说到这一句，绘子滞了瞬，莫雅端枪对准她的模样再次浮现眼前，那穿透眼底的厌恶和决绝仿佛还在寸寸割裂她的心，连带着呼吸都开始沉重。

“我也没办法怪她。”

绘子的笑很勉强，她怕自己如果不笑的话又会哭，明明经历了这么多事情，却还是改不掉这个爱哭的毛病，真是个懦弱的胆小鬼啊，她自嘲地笑。

“我明白了。”洛伊娜的睫毛颤抖，眼中的泪要掉不掉的。

绘子并没有注意到身后的那一双闪着泪花的眼睛，逃也似的往门外走，因为再待下去她会当着洛伊娜的面崩溃。

门外，女孩背对着墙壁调整呼吸，仰着头生硬将眼泪压回去。

很久之前，在看烟花大会的时候，天上群星璀璨，当时栗绘藤告诉她，天上的每一颗星星都代表了一个想见的人，他们会在上面默默注视你、陪在你身边。

绘子怔愣地透过厚厚的玻璃看向天空，幻想父亲也在天上注视着她，就像从来没有离开过一样，这样很好，真好，女孩扯出笑，笑着笑着眼泪却忍不住了。

她其实不想哭的，可是真的太煎熬了，每一分每一秒都觉得痛苦至极。

门外，是情绪崩溃的女孩，门内的人也没有好过到哪里去，洛伊娜垂着头，眼泪如决堤般淌下，麻木地勾出道道泪痕轮廓。

她自顾自地呢喃着，试图说服自己，可一会想通了，一会又觉得没办法接受，最后她头疼欲裂，用力扯着头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过了好一会，绘子已经渐渐收理好心绪，端着热水停在门口，还没走近就听到里面似乎传来异样的动静，她心下一惊，立马拧开房门。

“洛伊娜！”

刚一进门她就看到人在地上发了疯似的狠狠扯自己的头发，吓到手里的水杯都摔碎在地上。

绘子忙不停用最快的速度到她身边，阻止她欲抽打脑袋的手。

洛伊娜呆滞抬头，仿佛刚从崩溃中抽离，狼狈无比。她动了动唇，埋在女孩的肩上，恳求着：“绘子你别走，我不想一个人在这里，我不要被关起来。”

只要一个人呆着，那些窒息的想法就会像水草一样缠上她，缠到她崩溃绝望，她不想一个人呆着，也不想被关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