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知念被她拉着往前走,路过赵承煜身边时,不经意瞥见他的眼神。
那人唇角虽勾着惯常的散漫笑意,眼底却飞快地闪过一丝警示,像石子投进静水,转瞬即逝。
“付姑娘慢些走。”赵承煜突然开口,声音不大,刚好能让身边几人听见,“街上人多,仔细别碰着县主的伤。”
付如鸢脚步一顿,回头瞪他:“多管闲事。”嘴上虽凶,却下意识放缓了拉着沈知念的力道。
春喜快步跟上,还不忘回头瞪了宋鹤鸣一眼:“好好看着你的心上人吧!”
宋鹤鸣僵在原地,看着沈知念的背影彻底消失在街角,又看看身边的许阿狸,再听听周围隐约传来的议论声,只觉得脸上像被人扇了几巴掌,火辣辣地疼。
赵承煜拍了拍他的肩膀,笑得意味深长:“小侯爷,有时候太执着,可不是什么好事啊。”
宋鹤鸣冷看赵承煜一眼,显然看穿了他话里的机锋,猛地甩开他搭在自己肩上的手,一言不发地转身就走,背影透着一股被戳中心事的狼狈。
许阿狸却没察觉异样,满脸热络地走到赵承煜跟前,拱手致意:“赵公子,方才真是多谢你解围,若不是你,我怕是要被付姑娘的鞭子抽了。”
她说着,扬起下巴大笑两声,想显出几分毫不在意的大气姿态。
赵承煜短促地轻笑一声,眼神在她身上打了个转,慢悠悠道:“许姑娘客气了。只是我瞧着你方才摔倒时,动作倒真像是往县主身上扑呢?莫不是脚滑得这般巧?”
他指尖敲了敲下巴,做出沉思状:“不过许姑娘既是平民,许是没见过这般大场面,慌了神也说不定,你说对吧?”
许阿狸脸上的笑容“唰”地僵住,后颈猛地窜起一股寒意。
可转念一想,自己的小动作未必被抓着实据,便强作镇定地垂下眼睫,挤出几分委屈:“赵公子说笑了,我当时吓坏了,脚下确实没站稳……”
她急于转移话题,瞥见不远处围了群人,隐约传来鸡叫和喝彩声,连忙抬眼笑道:“那边像是有斗鸡的,热闹得很,赵公子要不要同去看看?也好松快松快。”
说着,便想伸手去拉赵承煜的衣袖,姿态亲昵得过分。
赵承煜竟没躲,眉梢微挑,似觉得这提议倒有几分意思,慢悠悠应道:“哦?斗鸡?倒是许久没看过了。”
许阿狸没想到他会应下来,眼中闪过一丝惊喜,连忙引着路:“赵公子这边请,听说今日有只西域来的金鸡,斗败了十几只本地鸡呢。”
她刻意放慢脚步,想与他并肩而行,语气里带着刻意的亲昵,“我小时候在乡下看过几次,那时觉得鸡飞狗跳的吵闹得很,如今倒觉得热闹得有趣。”
赵承煜站在斗鸡场的围栏旁,嘴上却漫不经心地应着:“是吗?乡下趣事多,许姑娘倒是比我们这些养在深宅里的人懂得多。”
第 171 章 让他失宠的法子
皇上眼看楼下那歹人被一箭射杀,脸色沉得像要滴出水来,转身便对侍卫吩咐:“去把裴淮年给朕喊来!”
他用力拍了拍栏杆,语气带着压抑的怒火,“朕倒要问问,他负责今日的防务,怎么会出这么大的乱子!”
不消片刻,裴淮年便大步推门而入:“皇上。”
“方才楼下那是怎么回事?!”皇上一拍桌子,龙颜大怒,“在朕的眼皮子底下,竟有人敢劫持朝廷命妇,是没把朕放在眼里吗?”
荣妃连忙上前,语气带着关切:“淮年,知念她还好吗?没伤着吧?”
“启禀皇上、娘娘,”裴淮年垂首回话,声音沉稳却难掩一丝后怕,“知念已脱险,只是受了些惊吓,颈间被刀刃划了道浅伤,付姑娘已送她去看大夫,并无大碍。”
皇上沉着脸追问:“是什么人如此大胆?查清楚来路了吗?”
裴淮年抬头,目光飞快扫过房间内的荣妃与玲珑郡主,嘴唇动了动,却没立刻回话。
皇上何等精明,立刻会意,一摆手:“爱妃,你带着玲珑去旁边包厢歇着,朕与裴将军说些军务。”
荣妃识趣地应下,拉着玲珑郡主往外走:“玲珑,咱们去那边吃些点心,让皇上和将军好好议事。”
玲珑心头虽有不甘,却不敢违逆,只能跟着退了出去。
待包厢门关上,裴淮年才上前一步,压低声音道:“回皇上,那人已被定远侯一箭射死,属下在他身上搜出半块塔巴族狼图腾木牌,怀疑与上月边疆军械失窃案有关。”
“北疆细作?”皇上脸色骤变,猛地攥紧了椅子扶手,“他们竟敢混进秋交会,还敢动将军夫人,是想挑衅我大晟吗?”
“此事蹊跷。”裴淮年眉头紧锁,语气愈发凝重,“那人劫持知念时,虽摆出必死的架势,眼神却时有犹豫,倒像是被人逼到绝路的棋子。更可疑的是,他塞给香料摊摊主的密信只寻到半张,上面仅有的几个字经辨认,指向东兴上月发向边疆的粮草。”
他顿了顿,抬眼看向皇上,声音压得更低:“属下回忆,上月负责押送边疆军械的官员,正是户部周尚书的远房表亲。而那名官员在周明远被抓后便离奇暴毙,如今看来,边疆军械失窃案……恐怕与尚书府脱不了干系。”
“户部尚书?!”皇上猛地一拍桌面,茶盏被震得跳了起来,“他胆子竟如此之大!敢在秋收节,啊!敢…敢在朕的眼皮子底下做这些事?!”
龙颜震怒,眼底的寒光几乎要将人冻伤,“你继续查!今日之事不管牵扯到谁,都给朕一查到底,务必查个水落石出!”
“属下领命。”裴淮年沉声应道,腰杆挺得笔直如松,“只是今日防务失职,让细作混进秋交会,还累及知念遇险,属下罪该万死,恳请皇上降罪。”
皇上情绪缓和,摆了摆手,语气稍缓却依旧凝重:“降罪之事,等查清此事再说。不过,沈知念是你的夫人,又是朕亲封的明慧县主,在秋交会这等场合被劫持,传出去不仅损了将军府的颜面,更显得我大晟治安松弛,成何体统?”
他顿了顿,看向窗外渐渐平息的长街,沉吟道:“明日朕派人去将军府看看,送些上好的金疮药和安神汤,务必让知念安心休养,莫要因此事留下惊惧。”
“谢皇上体恤。”裴淮年低头谢恩。
“你也去吧,”皇上挥了挥手,指尖在扶手上轻轻敲击,“早点回府看看她,防务这边朕让禁军接管便是,不必挂心。”
“属下告退。”裴淮年拱手行礼,转身离去时,脚步比来时快了数分。
……
隔壁包厢里,荣妃端着茶盏,慢条斯理地吹开浮沫,茶香袅袅升起,她的表情淡然得仿佛方才的惊变与己无关。
玲珑郡主却坐立难安,指尖无意识地抠着茶盏边缘,脑海里反复回响着之前与父王的对话。
“若是裴淮年当不了镇国将军了,没了那身军功护着,你还会对他心有所属吗?”
父王坐在太师椅上,语气平静得像在说旁人的事。
她当时脸上都是眼泪,还是重重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