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妈被掐得倒吸凉气,嘴角抽抽着不敢再说什么。
欧阳静婉转身时,泪珠恰好滚落在绣帕上,晕开一小片深色水迹:“弟妹莫怪,是我没管教好下人。”
她垂下眼帘,掩去眸底一闪而过的怨怼,“清名还在屋里等着,我们先回去了。”
沈知念望着两人匆匆离去的背影,心底像被什么东西堵住。
夜风卷起地上的落叶,熊大忽然蹭着她的裙摆呜咽起来,毛茸茸的脑袋往她膝间钻,琥珀色的眼睛湿漉漉的,竟像是听懂了“送走”二字。
她蹲下身轻抚熊大的背,指尖触到它因紧张而绷紧的肌肉,忽然想起初遇时这小家伙在铁笼里朝她摇尾巴的模样。
身侧突然投下一片阴影。
裴淮年在她身边蹲下,玄色箭袖拂过熊大的绒毛,指尖动作竟带着几分少见的轻柔。
“裴将军,若熊大留在府中多有不便,我近日就……”沈知念刚开口,就被他打断。
“没有不便。”他声音沉得像浸了水的墨,目光落在她因不安而攥紧的裙角上,“这是你的院子,你是将军府的主母。你想留谁,谁就能留下;你想让谁走,谁就得走……”
他顿了顿,眼尾的余光扫过熊大委屈的眼神,又补上一句,“不必担心什么,凡事有我在。”
夜风卷着桂花香掠过耳畔,沈知念抚摸熊大的手猛地一顿。
指尖下熊大的绒毛暖融融的,衬得这突如其来的暖意格外真实。
她垂眸避开他的视线,良久才低低道:“……谢谢裴将军。”
裴淮年无奈地笑了笑,未置可否。
他和沈知念一起站起身,才又说道:“秋收节临近,皇上命我负责城防。府中采买备冬的事务,便劳烦你了。”
“嗯,我记下了。”沈知念回道。
……
郡主府门前。
赵承煜站在石阶下,檀木折扇一下下叩着掌心。
在他旁边,小厮肩头挂着胭脂匣子、绸缎礼盒,腰都快被压弯了:“公子,咱们还进不进啊?这东西沉得我胳膊都麻了!”
他回头瞥了眼小厮滑稽的模样,折扇“啪”地合拢:“进,当然得进。再不来见她,定国公府的鞭子可要抽到我脊梁骨上了。”
说着甩了甩广袖,踏着石阶大步而上,鎏金靴饰撞在青石板上,发出清脆声响。
门房通传后,他被引至雕梁画栋的正厅。
香炉升起袅袅青烟,案上茶盏凉了又换,足足等了一个时辰,才听见环佩叮当声由远及近。
玲珑郡主倚着丫头的手臂晃进来,杏眼半睁,表情蔫蔫的活像被霜打的海棠。
第 153 章 没有能拿出手的
玲珑郡主斜睨着他,下巴扬起:“你就是赵承煜?”
“正是在下。”赵承煜折扇轻点下颌,目光扫过厅中高悬的《百鸟朝凤》图,“郡主,郡主,赵某自进了郡主府开始,前前后后一个多时辰了,脖颈都快望酸了,咱们可否移步上座,坐着说话?”
话音未落,玲珑郡主突然甩袖,她向前坐在主位上,声音慢悠悠:“礼数未行便想落座?赵公子是在外面的时日久了,连规矩都不懂了吗?”
赵承煜笑笑,还是上前一步躬身作揖:“是赵某失礼了。见过玲珑郡主。”
“说吧,找本郡主何事?”玲珑郡主转着腕间羊脂玉镯,连个正眼都不愿给。
“自然是为了赐婚……”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玲珑郡主直接打断。
“赵承煜,有些话我必须说清楚。”她攥着帕子,红的发艳的嘴唇张张合合。
“你和我的婚事虽然是皇上赐婚但是你不过是定国公府的次子,整日游山玩水不务正业,我可是恒裕王府嫡女,掌管着江南地区的三州赋税。”
她居高临下睨着他,珠翠发冠映得眸光冷冽,“你我之间,门第差的远不说,你至今未在仕途上做出什么成绩,依你看来,我们相配吗?”
赵承煜短促轻笑一声,语气悠悠:“郡主把话挑得这般明白,倒显得赵某不识趣了。我们之间,定然是我高攀了郡主的。”
他说完,毫不在意的垂眸盯着手中折扇,指腹摩挲着扇骨上的云纹。
玲珑郡主冷哼一声,也重又看回自己的指甲:“算你有自知之明。我明说了,对你们这些提笼架鸟的纨绔,我半点兴趣也无。这桩婚事,过段时日,我自会请皇上收回成命。”
“如此甚好。”赵承煜突然懒洋洋地往后一靠,靴尖随意点地,“我家老太爷整日拿家规逼我上门来见郡主,这下总算能交差了,我也放心了。”
玲珑猛地转身,步摇上的珊瑚坠子晃得人眼花:“你这是什么意思?”
“真是心有灵犀。”赵承煜慢悠悠放下茶盏,杯底在红木案上压出一圈水痕,“郡主瞧不上我,我也嫌你脾气比三伏天的日头这不是巧了吗你说?!”
“你!”玲珑郡主气得胸口剧烈起伏,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赵承煜,你当真不明白?这桩婚事于你赵家是高攀!恒裕王府跺跺脚,半座南洲城都要抖三抖,你们定国公府巴着结亲还来不及,这里又没有旁人,你装什么清高?”
“郡主方才还说我是胸无大志的纨绔。”赵承煜斜倚着靠背,语气随意又慵懒,“既然如此,家族兴衰又与我何干?难不成郡主以为,我会为了门第屈膝?”
他轻笑出声,眼底尽是戏谑。
玲珑郡主冷笑一声:“赵承煜,你果然如传言所说,除了那张脸能看,简直一无是处!”
“彼此彼此。”赵承煜起身整了整衣袍,“郡主不是也如传言所说,全靠恒裕王府的名头撑着?除了家世,也没什么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了。”
“你!你......”玲珑郡主霍然起身,指尖几乎戳到他鼻尖,气得珠翠乱颤,“赵承煜,你就不怕我拿你方才的狂言去御前参奏,让皇上收回赐婚?”
“郡主若有本事凭几句话说动圣心,”赵承煜慢条斯理地抚着扇面,唇角勾起一抹讥诮,“也不至于被皇上禁足府中整整三十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