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厢雕花样式,分明是沈知念常用的那辆。

他定了定神,正要细看,却见车帘微动,春喜的脑袋探出来一瞬,又迅速缩了回去。

宋鹤鸣胸腔里翻涌着狂喜。

他目光死死锁着那辆马车,知念果然还是在意他的,不然怎会在琳琅斋陷入风波时悄然现身?

但旋即,他敛去眼底情绪,整了整衣襟迈步上前,这场风波毕竟由他而起,这场烂摊子他必须亲自收拾。

“各位,琳琅斋是买卖营生的铺子,不是立贞节牌坊的地方。”宋鹤鸣声线沉稳:“我们从未限制过任何客人选购,梨园子弟也好,达官显贵也罢,皆是主顾。”

“少拿大道理糊弄人!”戴翡翠耳坠的妇人将锦盒重重拍在柜台上,金镶玉镯子在盒中撞出闷响,“今日就一个要求!退货!我们还要抓紧去珍宝阁看看,那里新货多的很,据说将军夫人出嫁的凤冠,就是裴将军专程去定做的。”

“与你何干?”宋鹤鸣突然厉声打断,指节却因用力攥紧而泛白。

裴将军、将军夫人……

这几个字如芒刺般扎进耳膜,搅得他心火骤燃。

“小侯爷恼羞成怒了?”妇人笑出声,梗着脖子回道,“整个南洲城谁不知道,你跑去将军府大闹,结果看着前妻成了裴将军的夫人……”

她拖长了音调:“你是后悔了才恼羞成怒吧?”

周遭的窃窃私语声如潮水般涌来,像无数根细针戳在宋鹤鸣的耳膜上。

他死死咬住后槽牙。

是啊,他后悔了。

从沈知念嫁入将军府那日起,悔恨就像藤蔓般日夜啃噬着他的心,可如今她已是裴淮年的夫人。

他除了等待,除了尽可能对她好,期待她回心转意之外,别无他法。

被众人打量的目光灼得皮肤发烫,宋鹤鸣脸色铁青,只想速战速决:“长乐,快去,侯府账上有多少银子就支多少银子!全部带来先应急。”

他话音刚落,长乐就匆匆走过来,表情越发为难:“侯爷,已经去要过了……”

第 148 章 把宅子卖了

“有多少?”

“有…有…”长乐颤颤巍巍伸出五根手指。

宋鹤鸣瞳孔骤缩,袖中的手狠狠攥成拳。

他早知道侯府亏空,当初许阿狸闹着要补办成亲的仪程时,他就是拿不出银子才拒绝的。

但是,他实在没想到。

偌大的定远侯府,账上竟空空如也,连库房的压箱底都掏不出几锭整银了。

就那点银子,连一只玉镯的本都不够填……

宋鹤鸣的目光穿透喧嚣人潮,直勾勾锁向那顶马车。

春喜正撩着车帘探头张望,声音透过缝隙飘来:“夫人,小侯爷脸都气绿了,怕是难收场呢。”

沈知念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只见宋鹤鸣立在人群前端,玄色锦袍被日光照的发白。

不过短短两月余,那个曾与她相濡以沫两年的人,此刻竟像隔着万水千山。

他眉峰紧蹙的模样既熟悉又陌生。

“问车夫,能走了吗?”她垂眸抚过袖口,声线冷得像檐角残雪。

春喜应声而去,片刻后马车缓缓启动。

经过琳琅斋时,宋鹤鸣的声音陡然拔高:“各位再宽限三日!三日后必能全款退还!”

“定远侯府竟连这点银子都要凑三日?”讥诮声此起彼伏。宋鹤鸣的脸色由青转白,最终憋成绛紫色,双手在袖中攥得指节发白。

徐掌柜见状连忙打圆场:“诸位先登个记,盘清账目后必定优先退款……”

车轮碾过青石板的脆响渐次盖过身后的喧嚣,沈知念掀起车帘一角。

只见宋鹤鸣立在炽烈的骄阳下,锦袍被晒得泛起微光,身影在躁动的人潮中显得格外单薄。

沈知念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帘沿的流苏,四目相对的刹那,她面无表情地放下了车帘。

宋鹤鸣瞳孔骤缩,来不及细想便撩起衣摆追了上去。

“知念!知念!”

“夫人,小侯爷在后面追着马车跑呢!”春喜扒着车窗惊呼,发间银饰随着车身颠簸叮当作响。

“让车夫照直走,别停。”沈知念望着前方街景,语气淡得像一汪无波的古井,指尖轻轻按在膝头上。

宋鹤鸣看着马车毫不减速,目光扫过两侧窄巷,猛地咬紧牙关扎进左边胡同。

就在车轮即将碾过巷口时,他突然从阴影里暴冲出来,直挺挺拦在马头前。

“吁!”车夫惊得勒紧缰绳,辕马人立而起,车轮在石板路上擦出刺耳声响。

车厢内,沈知念被惯性狠狠甩向车壁,幸而伸手撑住马车内壁才没摔倒。

“啊!”春喜则因伤口撕裂痛呼出声。

沈知念拧紧眉梢掀开帘幔:“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