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沉吟片刻,点头道:“传李御医。”
不过半柱香的功夫,李御医便提着药箱匆匆赶来,躬身行礼:“臣李默,叩见陛下、太后、皇后娘娘、贵妃娘娘。”
“免礼。”皇上指了指沈知念与裴淮年,“你且说说,前几日去将军府出诊,将军夫人的身子如何?将军府内,二人的起居相处,又是怎样的?”
李御医心头一凛,瞬间明白过来,垂首回道:“回陛下,将军夫人身子虽虚,倒没什么大碍,臣当时还叮嘱过,需得夫妻同寝、相互照料,方能更好地调养气血。至于二人起居臣那日去时,见将军与夫人同住一间卧房,府中下人都说,将军不忙公务时,每日都会陪夫人用膳,夫妻间很是和睦。”
这话一出,宋鹤鸣的脸色瞬间惨白。
沈知念悄悄松了口气,裴淮年也紧绷的肩线也柔和了几分。
一直沉默的太后笑着点了点头:“如此便好,夫妻和睦才是正理。宋鹤鸣,你瞧瞧,这不是白闹一场?还不快起来,膝盖都冻红了。”
皇上也沉声道:“定远侯,今日之事,朕当你是一时糊涂。往后休得再提‘交易婚姻’之事,更不许再纠缠沈夫人,否则,休怪朕不念旧情!”
宋鹤鸣张了张嘴,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喉间像堵了团棉花,满心的不甘与委屈只能化作一声沉闷的应答,他重重叩首:“臣……遵旨。”
起身时,膝盖在雪地里跪得发麻,踉跄了一下才站稳,脸色惨白如纸,再没了方才的执拗。
李御医躬身告退时,目光不经意间与荣贵妃对上,两人飞快交换了一个眼神。
……
腊月廿三这天,天气难得放了晴。连日的寒风歇了,暖融融的日头爬过将军府的飞檐,把青砖黛瓦上残留的薄雪晒得微微发亮,连空气里都少了几分刺骨的冷意。
此时的将军府里处处透着喜气
廊下挂起了新扎的红灯笼,下人正忙着贴福字,连空气里都飘着蒸糕的甜香,一派喜气洋洋。
沈知念一早便起了床,亲自去厨房温了碗姜枣茶,送到正准备出门的裴淮年手边。
今日裴淮年要去宫里,他换上了件玄色锦袍,日光照在衣料暗纹上,倒比往日少了些军营的冷硬,多了几分温润。
“路上小心,早去早回。”沈知念递过暖炉,看着他接过,才站在廊下目送他出门。
自那日梅园寿宴说开后,裴淮年便真的搬去了她的卧房,虽仍分睡内外榻,却会每晚陪她聊会儿天,有时是说军营的事,有时是听她讲管家的琐事,倒真有了几分夫妻的模样。
第 254 章 争执
她蓦地又想起被关在府中别院的刘妈和欧阳静婉,眉头轻轻蹙起裴淮年上月就派了人去欧阳静婉老家查证,算算日子,那些人也该回来了。
“夫人,您怎么站在这儿吹风?”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沈知念回头,见芷岚和春喜各抱着一筐银碳,正笑着走过来。
芷岚今日穿了件新做的粉袄子,脸上带着笑,显得格外灿烂。
“刚送将军出门。”沈知念迎上去,帮着春喜扶了扶筐沿,“这银碳看着成色不错,今年过年该暖和了。”
“可不是嘛!”春喜笑着回话,“管家说这是上好的乌银碳,烧起来没烟,还特别耐烧,特意给夫人和将军的卧房多留了两筐。”
芷岚也跟着点头,眼底带着几分关切:“夫人要是觉得冷,就多添盆碳,别冻着了。方才我去厨房,见张厨娘正蒸枣泥糕呢,说是您爱吃的,等会儿蒸好了我给您端过去?”
沈知念笑着应下:“好啊,那就麻烦你了。”
三人站在廊下又寒暄了几句,聊着过年要备的年货,语气熟稔又热络,倒比往日多了几分亲近。
沈知念看着芷岚,想起早前管家呈上来的下人档案,便随口问起:“芷岚,之前看你家的籍贯信息,只写了‘江南苏州’,内容太过简单了些。你家里如今还有亲人吗?父母康健与否?”
芷岚手里的碳筐顿了顿,脸上的笑容淡了几分,却还是温声回话:“回夫人,奴婢是苏州乡下的,爹娘前几年都走了,家里就剩一个远房表姐,嫁在邻村,平日里也少走动。”
沈知念听了,心里微微一叹,又道:“要过年了,府里也没那么多琐事要忙。我跟管事说一声,给你放半个月假,你回苏州看看表姐,也好好过个年。”
这话让芷岚猛地抬头,眼里立马蓄满了眼泪:“夫人,这……是什么意思?您要赶我走吗,可是我想留下伺候您。”
“伺候的事不着急。”沈知念上前一步,语气诚恳:“你本就是被欧阳静婉骗来的,这许多年,辗转多地,你也该回去家里看看。若是年后你还想回将军府,我随时欢迎;若是不想再做伺候人的活计,想在老家安稳过日子,我也会让账房给你结双倍月钱,再添些年货,也算全了咱们相遇一场的情分。”
春喜在一旁听着,忍不住羡慕道:“夫人您也太好了!芷岚,这可是难得的机会,你可得好好把握。”
芷岚眼圈微微发红,屈膝就要行礼,却被沈知念扶住。
沈知念没说的是欧阳静婉的事还没查清,芷岚毕竟是欧阳静婉先认识的人,虽眼下没发现她有异常,但让芷岚暂时离开,既能让她避开可能的风波,也能看看她离开后的反应。
“别多礼了。”沈知念拍了拍她的手,“快去收拾东西吧,这两日就让车夫送你去码头,路上也能少些奔波。”
芷岚用力点头,声音带着几分哽咽:“谢夫人!奴婢……奴婢谢谢夫人!”
“去忙吧。”沈知念笑着拍了拍芷岚的手背,看着她抱着碳筐脚步轻快地离开,才转头对春喜说:“我得去趟济安堂,师父前几日来信,说有几味新药要我去认认,顺便聊聊年后义诊的事。”
春喜连忙点头:“夫人我这就去备马!正好把暖炉给您提着,路上也能暖和些。”
两人收拾妥当,坐上马车往济安堂去。
马车行到城南街口时,却被前面的人群堵了下来,往日还算宽敞的街口,此刻围得水泄不通,寒风里夹杂着争执声、起哄声,闹哄哄的格外热闹。
“这是怎么了?”春喜掀开车帘探头去看,刚要问旁边的路人,沈知念却顺着她的目光瞥了一眼,心头猛地一怔
人群中间被推来搡去的女子,竟是牡丹。
她记得牡丹早离开春台戏班了。上次许阿狸被钱老爷的夫人堵在戏班门口辱骂,牡丹明里暗里“坑了”许阿狸一把,让她差点被拉去官府。
没隔多久,沈知念就听说牡丹辞了戏班的活,准备回乡下老家,当时她还让春喜给她送了五十两银子,特意叮嘱她拿着钱在乡下置点田产,或是做点小生意,忘了南洲城的是非,好好重新开始。
可这才过了不到三个月,她怎么又回来了?
“停车。”沈知念让车夫停稳马车,掀开车帘走下去,春喜赶紧提着暖炉跟在她身后。
两人挤过人群,才听清争执的缘由
“找了你很久了,终于找到你了!牡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