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便转身退到廊下,脊背挺得笔直,像尊不会动的石像。
沈知念没再说话,微微颔首后就抓紧关上房门,门闩落锁的轻响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房间内只剩两人,烛火在铜盆里跳跃,将彼此的影子投在墙上,忽明忽暗。
两人面对面站着,一时无话,空气中弥漫着几分微妙的窘迫。
裴淮年眉头紧锁。
他此刻若是出去,定会被那侍卫察觉,可若是留在沈知念房里……
目光扫过屋内陈设,一张雕花大床占了小半间屋子,除此之外,再没有其他可以床铺。
两人面对面站了约莫半盏茶的工夫,裴淮年率先打破沉默,声音有些干涩:“我先在……椅子上坐着,等夜深人静了,再回自己房间。”
“淮年,”沈知念忽然开口,浅声说道,“今日你就住在这里吧,我……”
第 224 章 同宿
她话还没说完,裴淮年像被踩了尾巴的猫,神经骤然绷紧,整个人绷得像张拉满的弓,连耳根都泛起薄红:“那、那不行……我坐在椅子上就好,你正常休息,我绝不会……绝不会逾矩。”
他眼神有些慌乱,竟不敢直视她,只盯着地面的青砖。
沈知念瞧着他这副模样,反倒忍不住笑了,眼底的窘迫淡了些:“你在宫中待了这么久,想必也没好好休息。之前查军械案,我常看见你房间的灯亮到后半夜。”
“今日没有公事,正好好好休息。”她说着,走到靠墙的衣橱前,拉开柜门,里面叠着好几床锦被,“衣橱里有被子,我打地铺就好,你睡床。”
“这怎么行?”裴淮年立刻反驳,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坚持,“你身子弱,地上寒气重,怎么能睡地上?要睡也是我……”
“不必争了。”沈知念打断他,拿起一床最厚的棉被,“你明日还要处理军务,若休息不好,如何应付那些明枪暗箭?”
她将被子往地上铺,动作利落,“就这么定了。”
裴淮年看着她蹲在地上整理被褥的背影,烛火勾勒出她纤细的肩线,心头忽然一动。
他走过去,伸手按住她铺被的手:“还是我来吧。”
指尖触到她微凉的手背,两人都顿了一下,他慌忙收回手,拿起另一床被子,“地上太凉,铺两床。”
沈知念没再推辞,只站在一旁看着他弯腰铺被。
他常年握剑的手,此刻做起这些细致活竟也不算笨拙,只是动作里带着几分不自在。
窗外风雪已停,月光透过窗棂洒进来,在地上铺了层银霜。
裴淮年将两床厚棉被在床侧铺得厚实,又取了件狐裘披风垫在底下,才沉声道:“我之前在北疆,黄沙冻土都睡得好,这足够厚实了,还是你睡床,我睡这里。”
他语气里带着不容置喙的坚决,仿佛在军帐中下达一道军令。
沈知念望着他铺得平平整整的地铺,又看了看他眼底的坚持,终究没再争执。
“那……你盖暖和些。”她从床尾取过一床备用的薄被,递给他,“地上终究寒气重。”
裴淮年低声道了句“多谢”,转身在铺好的地铺上躺下,动作利落得像在军营里露宿。
烛火被吹灭后,屋内只剩下月光。
沈知念躺在床上,听着身侧传来的平稳呼吸声,心头那点因陌生而产生的局促渐渐散去。
她知道裴淮年没睡熟,他的呼吸里带着刻意的轻缓,显然是怕惊扰了她。
窗外的月光透过窗棂,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刚好落在裴淮年盖着的被子上,他身形高大,蜷缩在铺盖里,竟显得有几分委屈。
沈知念忍不住想,这位在战场上杀伐果断的镇国将军,在朝堂上不卑不亢的裴大人,竟也有这样“委曲求全”的时候。
“裴淮年,”她忽然轻声开口,打破了屋内的寂静,“你不必这般拘谨。”
地铺上的人顿了一下,才传来闷闷的声音:“无碍。”
沈知念笑了笑,没再说话。
或许这样也好,隔着三尺距离,既能应付外面的监视,又能守住彼此的分寸。
夜渐渐深了,廊下侍卫的脚步声越来越轻,最后彻底归于沉寂,沈知念迷迷糊糊间,仿佛听见地铺上的人翻了个身,随即又恢复了不动。
……
翌日一早,天刚蒙蒙亮,将军府的庭院里已热闹起来。
地上的积雪没到脚踝,小厮丫鬟们正拿着扫帚铁锨清扫,木柄撞在石板上,发出“砰砰”的闷响。
欧阳静婉披着件驼色披风,站在回廊下,目光扫过沈知念的院落方向,见院门紧闭,便转头看向身边的芷岚,语气带着几分急切:“昨夜怎么样?你看仔细了?”
芷岚缩着脖子,怯生生地回话:“回大夫人,将军和夫人……确实住在一起的。我守在院外,一夜都没见将军出来过。”
欧阳静婉眉头一拧,指尖掐紧了披风系带:“你自己要抓紧机会。将军府不是你能长久赖着的地方,若是抓不住将军的心,成不了事,我就把你赶出去,让你还回人牙子那里去!”
芷岚咬着唇点头,眼眶微微发红:“可是大夫人,我……我不比您。将军他对我很凶,昨天就说了两句话,就瞪我,还问我是谁派来的,吓得我一句话都不敢多说。”
一听这话,欧阳静婉扬起下巴,唇角露出笑意,气势汹汹的态度也跟着软了下来。
她放缓了语气:“淮年是从军之人,平日里面对的不是敌人就是下属,对着你这刚认识的生面孔,自然没什么好脸色。你得学着机灵些,多在他面前晃悠,找机会伺候他的饮食起居,日子久了,总会有转机。”
看芷岚还是一副似懂非懂的模样,她不耐烦地摆了摆手:“算了,跟你说这些也没用,我会帮你的。”
说罢,正好刘妈过来。
“大夫人,车马已经备好了,保管咱们是第一批到珍宝阁的。”刘妈语气带着讨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