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他们第一次见面时,赵承煜对她说过的话。

“驾!”付如鸢鬼使神差地勒转马头,缰绳在掌心磨出细微的声响。

黑马长嘶一声,四蹄翻飞,朝着定国公府的方向奔去。

她也说不清为何突然改了主意,或许是赵承煜那副胸有成竹的模样太过可疑,或许是父亲信里那句“凡事多留个心眼”起了作用。

总之,她倒要去瞧瞧,这位神秘的定国公府次子,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

将军府书房内。

烛火摇曳,映得裴淮年棱角分明的侧脸愈发沉峻,他指尖轻叩着案上的舆图,南洲城的位置被朱砂圈了个红圈,墨迹已有些发暗。

“将军,查出来了。”江火推门而入,风尘仆仆地抱来一卷簿子,“北疆旧部里,如今仍在南洲城的只有三人。”

他展开簿子,指尖点过三个名字,“头一个就是陈柏山,在城东开了济安堂,第二个叫老顾,拿了抚恤金在郊外买了两亩地,日子过得紧巴,全靠邻里接济,最后一个是赵五,前年盘下了街角的小酒馆,生意平平。”

裴淮年抬眸:“行踪呢?”

“三人今日都没出过门。”江火压低声音,“陈伯在济安堂坐诊到午时,老顾在田里侍弄菜苗,赵五从清晨就在酒馆扫洒周围邻居都说,这三位都是本分人,平日里连架都没吵过,实在看不出异常。”

裴淮年指尖扫过“陈柏山”,陈伯当年跟着沈将军镇守北疆,腿在最后一场战役里被马踏断了,走路都需拄拐,绝不可能有刺客那般利落的身手。

至于老顾和赵五,他脑子里对这名字没什么印象,簿子上的画像也模糊。

但是,跟他交手的黑衣人偏偏又让他觉得很熟悉。

“周尚书那边怎么说?”他收回目光,看向江火。

江火接过话头,语气带了几分懊恼:“周尚书看样子是真怕了,但是知道的确实有限,他说上峰是个年轻人,身边高手如云,而那年轻人上头,还有个掌着实权和大财的主儿……”

他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他说,那是您招惹不起的人。”

“招惹不起?”裴淮年冷笑一声,指节猛地攥紧,案上的砚台被震得轻颤,“卖国求财的鼠辈,也配说招惹不起?”

烛火在他眼底跳跃,映出几分冰寒,“北疆十万将士的血,可不是白流的。”

江火不敢接话,只垂首立在一旁。

裴淮年深吸一口气,平复下翻涌的怒火,转向疾风:“窦七和哒科鲁那条线,有什么线索?”

疾风从屏风后的阴影里走出:“窦七的尸身和他周围的关系网都仔细查过了,不过就是个替罪羊。他账本上的交易记录看着花哨,实则都是些无关痛痒的小买卖,估摸着就是想牵引咱们的视线,给个见好就收的由头。”

他话音刚落,书房门就被轻轻敲响。

裴淮年眸色一沉,警惕地问:“谁?”

“淮年,是我。”门外传来欧阳静婉的声音,带着几分刻意的柔和,“我来同你说清名的事情,你之前说让我晚些过来。”

裴淮年指尖在卷宗上敲了敲,对江火和疾风道:“今天的事就到这里,你们先回去。”

两人应声退下,疾风走到门口时,手搭在门闩上忽然顿住,转头看向裴淮年,声音不高不低:“将军,之前府里出现的蛇患,已经查到些眉目,那几条蛇是从手里贱奴窑子那边的黑市流出来的,顺着这条线,想必很快就能摸出是谁在背后捣鬼。”

裴淮年淡淡“嗯”了一声,目光却扫过门外的方向。

欧阳静婉在门外听得一清二楚,心猛地一沉,指尖攥着帕子的力道骤然收紧。

他们竟然查到黑市去了?

她强压下心头的慌乱,推门时脸上已堆起惯常的温和笑意。

“清名有什么事?”裴淮年抬眸看她,语气里听不出情绪。

欧阳静婉走到案前,先叹了口气,才露出几分忧色:“淮年,你也知道,清名已经到了该启蒙的年纪。我想着,不如请位先生进府来教他念书,可又拿不定主意请哪位,毕竟是当下裴家唯一的孩子,启蒙先生的品行学问都得拔尖才行。”

第 196 章 坦诚相待

她顿了顿,眼角余光瞥见案上的卷宗,又补充道:“我听刘妈说,前几日宫里来的公公提过,荣妃娘娘的娘家有位远房表亲,是前科的探花郎,如今赋闲在家,不如……”

“不必。”裴淮年打断她,语气平淡,“清名的启蒙先生,我会让人去国子监挑,宫里的关系就不必攀了。”

他指尖在砚台上轻轻一叩,“还有别的事吗?”

欧阳静婉被噎了一下,没想到他拒绝得如此干脆。

她本想借着请先生的由头,搭上荣贵妃的关系,如今看来,倒是自己想多了。

“还有一事。”欧阳静婉讪讪地笑了笑,手指无意识地绞着帕子,“清名的启蒙先生你已有安排,但我有个远方亲戚,如今刚到南洲城,还没寻到住处,想着能不能暂时在将军府落脚,住个三两月便走。”

裴淮年抬眼看她,目光平静无波:“大嫂,这是将军府的内宅事务,你可以去跟知念商量。她若同意,我便没意见。”

说罢,他拿起案上的公文,语气添了几分疏离,“大嫂若是没有其他事,就请回吧,我还有重要的事要忙。”

欧阳静婉脸上的笑容僵了僵,心里暗骂沈知念碍事。

裴淮年这分明是把难题抛给她,沈知念那般通透的人,怎会轻易把一个十五六岁的水灵姑娘放在裴淮年眼前?

可她不甘心就这么走,咬了咬唇又道:“淮年,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裴淮年抬眸,眼底已带了几分不耐:“大嫂若是觉得不妥,就不必说了。”

“这话我知道不该说,”欧阳静婉装作没听出他的厌烦,语气越发恳切,“你如今快三十了,至今没有子嗣。你同知念成亲也几个月了,这事儿……我看是不是该请个大夫来给知念瞧瞧,或者纳个妾?”

话音未落,门外传来轻微的脚步声,裴淮年心头一紧,抬眼看向门口,声音陡然沉了几分。

“大嫂!我方才已经说过,不妥的话就不必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