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裴淮年正在北疆征战,收到退亲的信,只让同乡捎回三个字:“知道了。”

谁曾想,不过三四年,裴淮年就凭着那股狠劲在军营里闯出名堂,几经辗转打了场大胜仗,朝廷赏了金银,赐了田地,连带着裴家老大都沾了光,在镇上开起了杂货铺,裴家的日子一夜之间就红火起来。

而她呢?

退亲后,爹娘怕她受委屈,托人给她寻了个“读书人”,说是江南来的举子,家里有良田千亩,只等春闱再中,就风风光光娶她过门。

她信了,把自己攒的私房钱都拿出来给那“举子”做盘缠,结果那人却是个骗子,卷走了她的嫁妆,还在外头欠了一堆赌债,债主找上门来,把她家里闹得鸡犬不宁。

爹气得生了场病,娘整日以泪洗面,她从人人羡慕的私塾先生女儿,成了十里八乡的笑柄。

她咽不下这口气,揣着仅剩的银钗跑到裴家,想求裴淮年再给她一次机会。

可那时的裴淮年带着战功归乡,穿着银甲,眉眼间尽是沙场磨砺出的凌厉,只冷冷看着她:“欧阳姑娘,过去的事不必再提。我如今只想立功,先建业,后成家。”

他的眼神里,连一丝波澜都没有。

她不死心,转头就去找裴家老大裴淮山。

裴淮山是个老实人,腿有残疾,一直没娶亲。

她在他面前哭哭啼啼,说自己被骗子骗得好苦,又说当年退亲是家里逼的,她心里其实一直念着裴家的好。

一来二去,竟真让她用些眼泪和计策磨动了裴淮山,如愿嫁进了裴家

只不过,嫁的是裴淮年的瘸子大哥裴淮山。

“我本以为,嫁进裴家总能近水楼台,”欧阳静婉的声音发颤,带着浓浓的不甘,“可裴淮年眼里根本没有我,就算有,也只把我当大嫂,当清名的娘而已!”

欧阳静婉望着老槐树光秃秃的枝桠,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疼得钻心,却比不上心里的那股悔意和怨毒。

若不是当初嫌贫爱富,若不是被那骗子骗了,现在站在裴淮年身边,享受荣华富贵的,本该是她!

“大夫人,现在将军对您有戒心,定是沈知念在背后撺掇的!”刘妈凑过来,脸上堆着夸张的笑意,声音却压得极低。

“咱们乡下谁不知道啊?当年将军看您的眼神,那叫一个热乎!您忘了?他还偷偷给您送过野兔呢,说是在山里打了整整一夜才打着的,还有欧阳先生生病,他背着去镇上找大夫,来回走了二十里山路,脚都磨出了血泡……那情意,比山还深呢!”

欧阳静婉端着茶杯的手猛地一抖,滚烫的茶水溅在手上,她却浑然不觉,眼底翻涌着复杂的情绪,那些事,她怎么会忘?

只是那时眼里只有他的穷,哪看得见他的好。

“他如今做了镇国将军,”她深吸一口气,声音发涩,“今时不同往日了。再深的情谊,在权势富贵面前,也经不住磋磨。”

第 188 章 帮他纳个妾,如何?

她当年那样决绝地退了亲,又同那个书生订过亲,这些事就像一道鸿沟阻隔在二人之间。

“哪儿能啊!”刘妈拍着大腿,说得信誓旦旦,“人最难忘少年时的情分!将军现在对您冷淡,不过是因为沈知念在一旁碍事,又碍着您是大嫂的身份,放不开罢了。您想啊,相处久了,他总会念起当年的好。”

她凑近一步,压低声音:“再说了,沈知念现在中了蛇毒,能不能撑过去还不一定呢。等她没了,这将军府里,还有谁能跟您争?清明少爷可是裴家唯一的根,将军看在孩子的份上,也得敬您三分。”

欧阳静婉的心动了动,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茶杯上的冰裂纹。

是啊,沈知念若是不在了……

裴淮年就算再记恨她,看在大哥和清明的份上,总不会赶她走。到时候,她再慢慢磨,总能让他回心转意。

“别胡说,”她嘴上呵斥着,眼底却闪过一丝贪婪,“沈知念如今是将军夫人,轮不到咱们置喙。”

刘妈却看出她松动了,连忙笑道:“是是是,我多嘴了。不过大夫人您放心,那蛇毒厉害得很,我托人打听了,山林深处来的金线青竹蛇,毒液入体,她怕是生不出孩子了……”

“行了!”欧阳静婉猛地打断她,声音发紧,“别说了!让人听见,有你好果子吃!”

刘妈识趣地闭了嘴,却偷偷观察着她的脸色,见她虽恼,却没真动气,心里便有了数。

窗外的风卷着落叶打在窗纸上,发出沙沙的声响。欧阳静婉望着案上那盏孤灯,眼前仿佛又出现了少年时的裴淮年

黑瘦的身影,背着她爹在山路上蹒跚,月光洒在他汗湿的脊梁上,像镀了层银。

那时的他,还是她的未婚夫婿。

若是……

若是当初她没退亲,现在会是什么样子?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把她的心搅得突突的疼。

“裴淮年……”她低声喃喃,指尖无意识地绞着帕子,帕角被捻得发皱。

“刘妈,你说,我若是帮他纳个妾,如何?”欧阳静婉悠悠说道,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寻求认同。

她如今太想拉近和裴淮年的关系,若想消除他那双眼时刻带着审视的戒心,总得做些不一样的事才行。

寻常的嘘寒问暖,他定然不会放在心上。

“裴淮年个性沉闷,心里的想法从不肯说出来,”她顿了顿,语气里带着笃定,“但男人嘛,哪个不喜欢身边多几个温顺解意的女子?他就算嘴上不说,心里也未必不乐意。”

刘妈在一旁听得眼睛发亮,连忙凑上前:“大夫人说得是!再说了,沈知念中了蛇毒,日后大概率不能开怀……”

“你说到点子上了。”欧阳静婉打断她,眼底闪过一丝算计,“沈知念是断断不能生养的,这将军府总不能断了香火。我替他寻个身家清白、好生养的姑娘,既全了他开枝散叶的心愿,又显得我这个做大嫂的顾全大局。”

她轻轻摩挲着腕上的银镯子,那是当年他们尚在婚约内时,裴淮年用第一笔军饷给她打的,后来退亲时被她扔回了裴家,不知怎的,竟又辗转到了她手里。

“有了别的女人,他的心思自然会分走些,不会再一门心思盯着沈知念,”欧阳静婉的声音放得更轻,像是在描摹一个近在眼前的未来,“到时候,他看我的眼神,总会少些戒备,多些感激吧?毕竟,是我替他想全了这些事。”

等那妾室怀了身孕,沈知念在将军府的分量就更轻了。

刘妈笑得满脸褶子:“大夫人这主意真是再好不过!既合了情理,又能讨将军的欢心,沈知念就算心里不乐意,也挑不出错处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