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拉拉扯扯地往官府方向走,围观的人群也跟着涌了过去,牡丹混在人群里,悄悄抬眼看向许阿狸的背影,眼底闪过一丝冰冷的恨意。
春喜站在街角,看着这乱糟糟的一幕,赶紧拎着点心盒子往马车跑。
她可不想掺和这些事,还是赶紧去付府,免得夫人等急了。
马车里,沈知念正望着窗外沉思,见春喜回来,淡淡问道:“热闹看够了吗?”
“还真是精彩,”春喜把点心盒子放在小几上,撇撇嘴,“许阿狸被人赃并获了,牡丹还亲自指正她,那胖妇人正拉着她去官府呢。我看啊,这次她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沈知念没说话,只是指尖轻轻敲击着膝盖。
牡丹那孩子,她前几日还专门去看过她,怯生生的像只受惊的小兔子,怎么会突然站出来指证许阿狸?
她没多想,吩咐道:“走吧,去如鸢府里。”
沈知念说完,又转头透过车帘缝隙看了一眼那边的许阿狸。
她整个人像是被狂风暴雨摧残过的花,发髻散乱,戏服撕裂,脸上还带着泪痕,被几个妇人推搡着往官府的方向去,狼狈得几乎看不出往日的光彩。
许阿狸像是感受到这边的目光,猛地抬头望过来。
两个人的目光在空中相撞。
此刻,许阿狸被人围着唾骂,满身泥污,连挣扎的力气都快没了,而沈知念坐在将军府的马车里,锦帘半掩,衣饰整洁,身后跟着护卫的侍卫,一派安然。
这般天差地别的境遇,像一道无形的鸿沟,横亘在两人之间。
……
隔着一条街的距离,许阿狸看得真切。
沈知念的侧脸隐在车帘的阴影里,眉峰微蹙,眼神清冷又带着一种疏离的平静。
那是一种久居上位者才有的从容,是她许阿狸演再多戏、学再多姿态也模仿不来的。
她忽然想起初次见到沈知念时的样子。
那是在定远侯府的赏花宴上,沈知念站在回廊下和宋鹤鸣说话。春风拂过,她月白色的裙摆轻轻扬起,发间的珍珠步摇晃出细碎的光,连阳光落在她身上都格外柔和。
那时她正作为戏班的台柱子被请去献艺,隔着人群远远看着,心里满是不屑
不过是仗着父辈的功勋才有今日的地位,若论容貌身段,自己未必输她。
那时她刚跟宋鹤鸣“眉来眼去”,只觉得前程似锦,沈知念这样的贵女,不过是她偶尔抬眼能望见的风景,总有一天能并肩甚至超越。
可如今呢?
她被人指着鼻子骂“戏子如妓”,被昔日的“姐妹”栽赃陷害,像条丧家之犬一样被拖拽着穿过长街。
而沈知念,哪怕和离二嫁,也是嫁的赫赫有名的裴将军,还变成是旁人不敢轻慢的县主,坐在温暖安稳的马车里,连目光都带着她触及不到的从容。
许阿狸忽然笑了,笑得比哭还难看。
原来她一直以为自己踩在云端,如今才知,不过是趴在泥里仰望的蝼蚁。
那些曾经的骄傲和野心,在现实的碾压下,碎得连骨头渣都不剩。
“还愣着干什么?走!”胖妇人见她停下,狠狠推了她一把。
许阿狸踉跄着往前走,视线却依旧胶着在那辆渐行渐远的马车上。
第 187 章 上峰是谁?
明明沈知念的身影早已被车帘挡住,可那道清冷的目光,却像针一样扎在她心上。
凭什么?
凭什么沈知念就能一生顺遂,而她就要在泥沼里挣扎?
一股不甘的怒火猛地窜上来,烧得她五脏六腑都在疼。
她死死咬着牙,指甲深深嵌进掌心就算是蝼蚁,她也要从泥里爬出来,总有一天,她要让那些看不起她的人,包括沈知念,都好好看看!
马车里,沈知念收回目光,语气平静的吩咐道:“走吧,去如鸢府里。”
……
裴淮年赶到尚书府的时候,正是日暮时分,尚书府的庭院里,老桂树的叶子落了一地,踩上去沙沙作响。
周尚书坐在石凳上,身上穿着素色的袍子,眼下乌青浓重,见了裴淮年,只是抬了抬眼皮,连客套的寒暄都省了,语气里满是死寂:“你来了。”
他以为周明远死了
昨夜裴淮年故意让狱卒传出“周明远中毒不治”的消息,就是要看看这位老狐狸的反应。
此刻看他这副哀肃模样,倒像是下毒的人不是他一样。
“周尚书倒是沉得住气。”裴淮年在他对面坐下,指尖摩挲着腰间的玉佩,触手温润,却压不住他眼底的寒意,“周公子走了,你就不想问问缘由?”
周尚书却笑了,笑声里带着说不出的苍凉,像秋风扫过枯藤:“事到如今,问又何益?他在围猎场私放兽夹,又蒙蔽圣上,死也是咎由自取。人死如灯灭,既然死了,说明他没有活下去的命。”
“是吗?”裴淮年冷笑一声,目光如刀般剜着他,“周尚书,事到如今,又何必装腔作势?你我都清楚,他死,与私放兽夹有关,与军械失窃更脱不了干系。”
周尚书猛地抬头,浑浊的眼球里迸出一丝狠厉,死死盯着他:“你是不是一开始就知道军械案与他有关?你早就盯上他了,而不是这次秋收节?”
裴淮年冷笑一声,促狭的目光里翻涌着凛冽杀意,指尖猛地攥紧玉佩:“周尚书以为呢?”
周尚书被他这眼神看得心头一寒,喉结滚动了两下,竟说不出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