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书阁无奈地笑了一下,“一路辛苦,来人,送这位大人去休息。”

待人走后,陆樾川脸上带着深思?,“看来是一场大战,陛下莫不是想借大败匈奴之势助长声威,一举将丁家?扳倒?”

林书阁摇摇头,或许仲宣那边有更确切的消息。

定远郡,都尉府。

靖远侯直立于大堂之上,向众人宣告了燕都的诏令,封赏了此次有功之臣,尤其是谢谌,他以一万骑破了匈奴五万铁骑,实乃大功一件,被封为破虏将军,他麾下如何歆及老张自然各有封赏。

至于韩诀,因其轻敌冒进,中?了匈奴计谋,以至于让大军错信了战机,因而被罚连降三级,这还是他筹了几万钱罚金才免除了他的罪责。

靖远侯宣读完诏令之后,目光巡视着下跪的众人,猛然间看到?谢谌,他神情激动,差点失态。

亲卫提醒了他一句,他这才让其余人退下,只留下了谢谌。

靖远侯定定地看着眼前的小将,动了动嘴,见?谢谌脸上没有一丝表情,仿佛从来没有见?过?他一般,他叹了口气,“是我失态了,今日见?到?你?,仿佛见?到?我一位故人。”

谢谌恭敬道:“人有相?似,想必侯爷看错了。”

靖远侯仰天长叹,“我知道了,既是如此,卫将军便退下吧。”

谢谌抬头看了他一眼,什么也没说,默默退了出去。

第170章 交心 只要将军不投敌卖国,我这条烂命……

“侯爷, 你刚才……”亲卫见靖远侯神色恍惚,眸中带泪,像是陷入回忆中, 轻声说道。

“没事,只?是看着刚刚那位卫将军想起来?谢家那孩子, 若是谢家没出事, 想必也长这么大了?吧。”靖远侯嗓音苍凉而又悲伤, 带着对?故友的?怀念以及一丝不让人察觉的?欣喜。

“是啊,谢小公子若长大, 一定如?卫将军一般英姿飒爽,勇武过人,说不定还能?同谢公一样开疆拓土,建立不世功勋。”亲卫感叹了?几句, “不过卫将军倒也真有本?事, 小小年纪,既有收服羌人之功,今又领兵将匈奴单于打得仓皇出逃, 怪不得侯爷和阮大人在朝中力?荐他担任一路大军统帅,少年英才,不外?如?是。”

靖远侯想着刚刚见到的?年轻人,沉静内敛, 年纪轻轻立下这样的?功劳也不见丝毫盛气凌人之态,故友在天之灵也可以安息了?。

只?是那孩子不愿承认,罢了?罢了?, 他既然从燕都逃到这里,又隐姓埋名,必定是不想让人认出来?, 他自当?为其遮掩,待一切水落石出,还故友一个?清白之后再来?相?认。

暮色四?合,谢谌打马而过,惊起了?水面上的?鸟群,无数飞鸟扑腾着翅膀从水上掠过,波纹荡起涟漪,与岸边芦苇的?倒影交相?辉映,泛起点点金光。

谢谌从马上下来?,随手将马牵到岸边吃草,自己找了?个?地方躺了?下来?,静静看着天空,刚才看靖远侯神色,应该已经认出了?自己。

靖远侯从前与大父熟识,就算经过了?这么多年自己长相?发生了?变化,也必然认得出来?。他也不知道此?刻自己什么心情,再见故人,久远的?记忆又一次次翻涌而起,希望与故人相?认但又怕惹来?祸事的?矛盾心理交织在一起,让他心中烦躁不已,他此?刻迫切地想见到林书阁,但又身在都尉府,而林书阁远在清泉,不能?相?见。

“咕咕。”一声鸟鸣引起了?谢谌的?注意,他定睛一看,旁边低头吃草的?骏马身上一只?雪白的?鸽子正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是他送给林书阁的?鸽子。

他飞速起身,拍了?拍身上沾着的?草屑,鸽子咕咕又叫了?两声,谢谌伸手将鸽子腿上绑着的?信拿了?下来?,“你怎么会来?这里?”

头顶的?鹰啼告诉了?他答案,“跟着小黑来?的??”

林书阁来?信是询问他燕都诏令之事,信中又说魏使君让各县筹备粮草,问谢谌是否又有战事,若真要与匈奴一战,让谢谌派人接应一下送来?的?武器。

信的?最后,谢谌如?愿以偿的?看到了?几句情真意切的?话语,无一不在表露思念之情,谢谌嘴角染上一丝笑意,将信收好,牵着马闲情信步地往回走。

都尉府为他准备了?平时居住的?院子,此?刻无事,谢谌只?想回去?给林书阁回信。

还未进门,就看到了?门口守着的?何歆和老张,二人手里拿着食盒,老张还抱着一坛酒。

“将军,等你好久了?。”老张率先道。

“你们很闲?”谢谌将马拴好,打开了?门,后头两人屁颠屁颠跟了?进来?。

“这不是打了?胜仗还没来?得及庆祝吗?这不,今日侯爷刚行封赏,我们便商量着和将军喝酒庆祝一下。”何歆十分自来?熟地将带来?的?饭菜一一摆好,又从厨房中拿出碗来?每人倒了?一碗酒。

“这可是都尉府最有名的?酒楼的?菜,虽说比不上林大人做的?,但也不错了?。”何歆夹起菜吃了?一口,又仰头灌了?一大口酒。

“你别说,好久没尝过林大人的?手艺了?,还挺想念的?。”老张也念叨了?几句,抬头见谢谌面部表情地瞪着他,连忙咳嗽一声,“快吃菜,快吃菜。”

何歆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将军还和从前一样。”

他这话说得有些僭越,但在座的?人都知道他是何意,谢谌投军时年轻而又正经,老张喜欢撩闲,何歆也不是什么正经人,故而刚遇见时两人总是喜欢逗弄谢谌,然后被谢谌一个?眼神吓得闭紧了?嘴巴。

“当?年将军刚到终古隧时,第一场仗便赢得大胜,打退了?犯边的?匈奴,本?来?好些兵油子见将军脸嫩年轻,并不服气,那场仗之后就再也没有人有这样的?想法了?。”何歆带着些怀念道。

“那次我也在,我可是亲眼目睹将军持枪杀进匈奴军队中,绝对?称得上勇冠三军。”老张也道。

谢谌撩起眼皮看了?二人一眼,“你们今日过来是为了吹捧我?”

“这可错怪我们了?,我们说的?可是心里话。”何歆放下筷子,给谢谌斟了?一杯酒。

老张哈哈大笑:“我还记得将军当?年满腔少年心事,要不是我旁敲侧击,谁知道……”

何歆剧烈地咳嗽起来?,猛给老张使眼色,你喝多不要命了??

老张转眼间谢谌冷冷地盯着他,嘻嘻笑道:“我闭嘴,闭嘴。”

月华流转,整个?院子笼罩着一层淡淡的?清晖,谢谌闷了?一口酒,举起碗道:“这些年多谢二位。”

“将军说什么客气话,要不是将军,我与老张估摸着还在终古隧籍籍无名,或者战死沙场,哪来?现在的?功业。”何歆和他碰了?一下,目光真诚。

谢谌当日在终古隧从士卒中提拔了?二人,后来?二人又跟着谢谌出生入死,每次封赏皆有他们的?名字,因而二人平日嘴上不说,但一直感念他的?恩情,今日借着酒意,何歆才说了?这么肉麻兮兮的?话,要放平时,打死他都说不出来。

“是你二人有本?事,不是我,总还有别人慧眼识珠。”谢谌将碗中的?酒一饮而尽。

“明珠二字我可当?不上,不过古往今来?不知多少人难遇明主,不是所?有人都与将军一般。”何歆低头道。

谢谌不知何歆从前遇到过什么事,但见他目光悠远,拍了?拍他的?肩膀,“匈奴未灭,总有建功立业的?机会。”

何歆还没说话,老张就在旁边道:“你们今日可看到那韩诀,靖远侯宣读诏令之时,那可真是如?丧考妣,这厮平日里仗着赵都尉的?威名气焰嚣张,尾巴都要翘上天了?,那次秋射还敢搞阴谋诡计暗算将军。现在好了?,没了?靠山看他怎么耍心思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