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面上看着吊儿郎当的，但贺宇洲其实是个把许多事情都看得太清楚的人。他当然不会不明白在发生了那样的事情之后，游景澄还非要去那个瘟疫之城的涵义。

“不过，必须答应我，不许让别人碰你……谁都不行，”出发之前，贺宇洲摸着游景澄的唇角，很是认真地叮嘱，“尤其是奥尼恩斯不管他怎么哄你都不行，知道了吗？”

“等这次的事情完了之后，我们就成亲，”他低下头，轻轻地抵着游景澄的鼻尖，“……嗯？”

游景澄微微张开嘴，像是想说点什么，但最后却只是稍稍别开了视线，细细地“嗯”了一声。

反正他也不觉得奥尼恩斯会那么轻易地就放人。

历代的圣子，可都是只有上一个死亡之后，才会出现的。

但贺宇洲却似乎并不觉得这是什么要紧的问题，一副只要游景澄答应下来，就能轻松扫平其他所有事情的样子。

明明之前要不是自己，这人早连命都没了。

扭头看了身后某个一脸傻乐的人，游景澄忍不住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伸手要去抢他手里的马缰，却反被对方扣住指尖握在掌心，轻轻地摩挲。

“等回来了再教你，现在先早点过去把事情办完，好早点回来准备婚事，”这么说着，贺宇洲垂下头，像撒娇又像讨好似的蹭了蹭游景澄的脸颊，“……夫人？”

有那么一瞬间，游景澄觉得自己的心脏跟狗爪子给挠了一下一样，有种难以言述的痒。他对小动物似乎特别没有抵抗力。

如果有机会，他其实并不介意谈一场恋爱。

游景澄转过头，盯着贺宇洲那双倒映着自己容颜的眸子看了一会儿，忽地仰起头，主动印上了他的双唇。

但说到底，那双眼睛里印着的，不过是他所扮演的“神殿圣子”这个角色罢了。

而他，并没有在这个人的面前，暴露真实的自己的打算。

所以，在这些如同幻想或者游戏一样的异世界，这件事从一开始，就在不可选的列表上。

早在游景澄还在那些山匪的手中的时候，奥尼恩斯就已经抵达了莱纳。显然一早就接到了贺宇洲的消息，在看到一齐抵达的两个人的时候，他的面上并没有露出什么异样的表情。

“我的条件你已经知道了，”毫不避讳地把游景澄揽进了自己的怀里，贺宇洲扬了扬下巴，一副趾高气昂的架势，好像面前站着的，并不是掌有无上权力的神殿教宗，“这次把人借给你违背契约的后果，你应该是知道的吧？”

奥尼恩斯是个心黑手黑的混账，贺宇洲一点儿都不怀疑这一点，但到底还是有那么一丁点交情，他也很清楚通过某种手段定下的约定，对方绝不会违背。

“当然，”奥尼恩斯的视线和游景澄对视了片刻，最后落在了贺宇洲的身上，“他对我来说没有那么重要。”

游景澄的睫毛颤了颤，本就低着的头垂得更低，让人看不清脸上的神色。

说实话，他又那么点意外。尽管确实隐约感觉到了贺宇洲身份的不寻常，可他实在没有想到对方有和奥尼恩斯正面叫板的能力……而且还借由奥尼恩斯的口，来把他留在神殿的念想断得更加干净。

没有兴趣去探究这两个人在他不知道的地方，相互达成了什么协议，游景澄安分地去见了自家的侍从。

三个，一个不多，一个不少。而且看起来都没受太大的伤。

看来之前贺宇洲是把米凯尔直接送这里来了，是担心他见到人之后，又会冒出什么其他的念头吗？

把自己这段时间的情况交代了一番之后，游景澄看着面前三个神色各异的人，正思索着是不是该把答应了贺宇洲要离开的事情说出口，那边结束了和贺宇洲的交谈的奥尼恩斯就走了进来。

敏锐地察觉到游景澄的脊背僵硬了一下，奥尼恩斯微微弯起唇角，挥手让另外三个人都退了出去，迈步走到桌边坐下，如以前那样朝他招了招手：“过来。”

游景澄闻言迟疑了一阵，还是乖乖地走过去，却并没有和以往一样钻进他的怀里，只是在他的边上坐了下来。

奥尼恩斯也不在意，只是温和地看着他：“你想和他走？”

游景澄当然知道这个“他”指的是谁。

“我……”他微微张开嘴，似是想说说点什么，却在最后垂下头，避开了面前的人的视线，“……对不起……”

从这个回复里得到了答案，奥尼恩斯轻轻地叹了口气：“那你就不该回来。”

“过去并不是没有出现过死在神殿当中的圣子，”奥尼恩斯的话让游景澄有些诧异地抬起头，他实在是不明白对方说这些是为了什么，“即便现在还有瘟疫尚未解决……也不能保证不会有人对想要离开的圣子做点什么。”

这些话听起来，就仿佛真心在为游景澄考虑一样。

“可是，如果我不回来，”搭在膝上的双手不由自主地收紧，游景澄用力地抿了下嘴唇，“这里的人……”

“你还是想救他们？”极为少见地在游景澄没有说完的时候，就径直打断了他，奥尼恩斯看着他的双眼，像是在强调什么一般放缓了语速，“哪怕在发生了那样的事情之后？”

面前的少年浑身一颤，唇色也因回想起了先前的经历而有些发白纵使再将某些事情看得理所当然的，被一只野兽压在身下奸淫玩弄，也绝不会是什么美好的回忆。

奥尼恩斯稍微放软了表情，正要开口，就见眼前的人松开了咬着下唇的牙齿：“正因为、发生了……那样的事情，”游景澄深深地吸了口气，不再有任何避让地直视着奥尼恩斯的眼睛，“我才更要回来。”

“我见过了这种灾难能把人逼成什么样子，也亲身品尝过了那种被迁怒和伤害的痛苦，”窗外的余晖落在游景澄墨玉似的眼眸当中，如深林中的湖面泛起的点点粼光，细碎而迷人，“所以我才必须阻止这种痛苦，再蔓延扩散到更多人身上。”

“这正是神明交付到我手中的职责，”奥尼恩斯听到游景澄这样询问自己，“……教宗大人不这么觉得吗？”

一刹那，他听到了自己变得无比鼓噪的心跳声。

放松警惕被小黑屋 章节编号:6298

人总是会被过于剔透与明亮的事物吸引。

无论心中所抱有的是喜爱、憧憬，还是厌恶、憎恨，他们的目的总都会不自觉地落在那上面。

游景澄就是这样的一件东西。

在那天成人礼的时候，奥尼恩斯就注意到了这一点。

但他见多了各色干净单纯的人，即便之后被对方那过分纯粹的依恋给吸引，也只以为自己能够把握住那个限度。

他会给予游景澄关怀、宠爱还有欢愉，也会将其作为利益的筹码，放上进行计算的天平在有限范围内地在意、保护，并获利。

奥尼恩斯以为自己做得很好。

直到那天接到游景澄在混乱中失踪的消息，他才意识到，他的所有打算，都是建立在那个人会一直乖巧地待在自己身边，听凭自己摆弄的前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