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

像是怕荀淮没?听见似的,陈宴秋又急急地往前跑了几步,双手拢在嘴边喊:“好,我等你?”

他?看着荀淮的背影越来越远,逐渐消失在视线之外。

连踏出的印子也被跟上?来的军队踩乱,很难再寻见了。

荀淮说得没?错,没?过几天,京城里就乱了起来。

粮价飞涨,住在郊区的百姓都争先恐后?地往京城里头走,而不?少达官贵族却已经开始筹谋着,要逃到更?南边去。

流言四起,一会儿有人?说王爷把?燕国人?打跑了,一会儿又有人?说王爷打了败仗,众说纷纭,惹得陈宴秋的心?总是高高悬着,怎么也放不?下。

“现在这样?都还算好的,”崔明玉抿着茶叹了口?气,“若是再隔上?两三个月,就会有不?少难民逃到京城里来,那时?候才叫乱。”

崔明玉这几日过得也不?安稳,每天忙着处理朝中事宜,好不?容易才抽空出来看看陈宴秋。

“这仗还要打两三个月吗?”陈宴秋听了这话,脸刷一下就白?了。

“王爷他?们走到娄山关,都得十天半个月呢。”崔明玉道,“只要这仗打起来,没?个一年半载的结束不?了。”

即使大梁的疆域并不?算大,从京城到娄山关,也是顶远的距离了。

陈宴秋揪着衣服,觉得耳边全是自己的心?跳声。

崔明玉这些天显然也忧心?着。他?看向脸色明显变差的陈宴秋,忍不?住开口?提醒:“王妃既然担心?王爷,可得照顾好自己才是。”

“若是你?病倒了,待王爷回京也是要心?疼的。”

“多谢崔大人?,”陈宴秋苦笑了一下,“我会注意的。”

可陈宴秋他?不?是圣贤。

人?的情绪本就是蛮不?讲理的东西,有时?候不?顾一切地涌上?来,只会把?人?给溺在绝望的海里。

陈宴秋不?止一次在噩梦里惊醒,然后?把?荀淮给他的绿佩放在心口捂热,就这样?睁着眼睛,看着天光一点点变亮。

这也实在不?能?怪他?,荀淮不?在身边,陈宴秋实在睡不?安稳,闭上眼就是荀淮各种各样的死状。

如果一定要梦到这些,陈宴秋宁愿选择不?睡。

“梦都是反的。”

陈宴秋只能这样安慰自己。

来福眼睁睁看着陈宴秋一点点瘦下去,急得团团转,每天对着陈宴秋笑得像哭。

“来福公公,”陈宴秋有些无奈道,“我真的没?事。”

来福看见陈宴秋脸上?消失的梨涡,悲痛万分?:“王妃,是奴才的错,奴才没?照顾好你?……”

陈宴秋:“……没?有,真没?事。”

就这样?浑浑噩噩地又过了半个多月,霖阳突然递给陈宴秋一封信。

春雨润如酥。细细绵绵的雨不?像夏季的暴雨那般磅礴,却也绵长,带着凉意笼罩在京城上?空,怎么也驱不?走。

彼时?的陈宴秋就靠在床头,盯着外面的春雨发呆。

一连下了好几天了。陈宴秋想?。

不?知娄山关有没?有下雨。

下雨的话,荀淮他?们怎么办?雨中行军会不?会很危险?

霖阳又突然从窗外翻进来。

“王妃。”

“霖阳,怎么了?”陈宴秋有些愣愣地看着他?。

霖阳看了看陈宴秋,从怀里拿出个竹筒子,向陈宴秋递过去:“从娄山关那边传回来的信。”

娄山关来的?

陈宴秋立刻从床上?翻起身来,把?信接在手里,难以置信道:“王爷写给我的?”

“嗯。”霖阳点点头。

“知、知道了……”陈宴秋只觉得拿着信的手都有些抖,“霖阳,你?先出去……”

“属下遵命。”霖阳拱拱手,“王妃您若要回信,一会儿交予我就是。”

说完这句话,霖阳看了一眼把?手指都攥到发白?的陈宴秋,自觉退了出去,沉默地等着,盯着从屋檐上?落下的水柱子发呆。

陈宴秋把?竹筒打开,拿出那张薄薄的信纸。

他?突然很想?哭,特别特别想?。

陈宴秋在二十一世纪活了将?近二十年,在通讯发达的年代,思念似乎也很容易消解。

现在,手里捏着一个月才辗转来到自己手里的书信,陈宴秋却真真切切地有了近乎是“怯懦”的情感。

泪水已经不?自觉地盈了眼眶,陈宴秋在一次又一次模糊的视线里盯着那信纸,却怎么也不?敢打开。

他?很害怕。

是的,在那无边的激动和颤栗里,陈宴秋竟分?辨出了害怕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