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太后蠢,皇上就砍不得她的头。
哪有因为自己母亲笨就砍她头的,那也太不孝了。
只有太后坏,坏得人神共怒,坏得谁都没有话说,皇上才能砍她的头。
皇上也不需要江升搭话,只听着就行了,江升没说话,皇上也不恼,又道:
“这次还是多亏你夫人林氏,她要不献香上来,没有对比,谁能想到,内务府供应的香,居然还能有问题。前段时日,朕倒收到个折子,是泉州港的藩长施定一送上来的,状告林家香铺欠了他五万两银子不还,怎么回事?听宝珠说,你夫人开了个香铺,这是你夫人的铺子?你手上缺钱?”
江升在皇上面前,也不是只听不说话,他说的少,是因为说话的时机,得用在关键时候。
比如现在,就是关键时候,江升面带苦恼:
“哎,以前是臣夫人的,是微臣夫人的母亲留给她的嫁妆,后来嘛老丈人抢了去,都抢去半年有了,微臣的夫人没有办法,就只好又开了个小香铺来维持祖传的产业。欠施家的也不是我们欠的钱,老丈人抢了铺子又不太会做生意,半年就欠下这许多的钱。”
皇上都奇了:
“还有这等事儿?怎么没听你说过,这可不像你的性子,有人抢了你的钱,你还不闹?就这么忍了?”
江升更苦恼了:
“若是别人抢了,那肯定不行。但为人子女,不忍也没有办法,他要去告我们忤逆不孝,那不还是微臣的夫人吃亏嘛,他要,只能给他。”
本朝以孝治天下,忤逆不孝几个字的威力,连皇上身为九五之尊都受其辖制,何况一个小小的后宅女子。
皇上听了,只觉感慨:
“倒是挺不容易的,这次她有功,朕还没赏她,你自己去挑吧,看上什么了,给你夫人领回去,至于她那铺子,该是她的就是她的,一并领回去。林侍郎欠的钱,让他自己去还。这个草包混账,朕交代的正事一件办不好,半点用没有,平白抬举他了!”
第60章 应该
皇上以前让江升去挑东西,江升都不挑的,皇上给什么他要什么,皇上不给,他也不要。
结果这次,江升半点不客气,马上道:
“皇上,乌斯国上次献的良马,里面的照夜玉狮子,臣眼馋好久了,能否赏给微臣?”
这还挺会挑东西,秦国公父子前段时日和乌斯国打了一仗,把乌斯国打怕了,赶忙派了使臣来求和,进献良马,俯伏听命。
皇上是个爱马之人,里面这匹照夜玉狮子,通体雪白,没有一丝杂毛,乃马中极品,皇上尤爱,连秦宝珠和太子找他要,缠了他好久,他都没给,各拿了匹汗血宝马打发了他们,没想到被江升惦记上了。
明明是让他给自己夫人挑东西,他倒自己挑了,这成亲了也不知道疼人,真是混账。
皇上骂道:
“是给你夫人挑,不是给你自己挑!赏的是林氏的功劳,不是赏你!”
江升嘿嘿笑了:
“就是给她挑的,她喜欢骑马。”
皇上再次被惊到了,林大儒的孙女,居然喜欢骑马?
北疆的女子喜欢骑马这很正常,但进京这么久,皇上还没听谁说过,京中的贵女有谁喜欢骑马的呢,那是出个门都要里三层外三层,不被人看到才是。
林大儒亲自教养的孙女,最该是温良恭俭让,她怎么能喜欢骑马呢?
不过想一想,她连众目睽睽之下,送夫君到宫门口上朝这种离经叛道的事儿都能干得出来,喜欢骑马好像也没那么奇怪了。
皇上这下对林氏更好奇了,叹道:
“你说这个林大儒,教出的孙女还知道变通,怎么教出的儿子是个冥顽不灵的榆木脑袋。她既喜欢骑马,这照夜玉狮子,朕就赏她了。”
......
封府这几日,因工匠们被困在府里没地方去,担心不干活主家不给饭吃,干脆夜以继日赶工,禁军还没解封,跑马场、演武场和兵器库已相继竣工。
总在前厅练射箭也不像样,林月鸣便把自己练射箭的靶子搬进了演武场。
然后便发现了,江家人竟然每日都要练功的。
以前可能是他们都在自己后院练,她就不知道。
如今演武场建好后,嫌弃后院地方太小不够施展,江家众人都搬到了演武场来,日日都要撞见的,她便发现了。
只每个人练功的时辰都不定,江夫人大概是午睡后来练刀法,江远是每日晨起后来练射艺,江宁则是不定,当天什么时候处理完管家的事儿,什么时候来练剑术。
林月鸣射箭还练的不太好,老是被人看着,就觉得很羞耻,于是特意错开了他们的时间,选在早饭后过两刻钟来。
覆射技艺这种事,没有捷径可走,只能靠日复一日地勤学苦练。
年少时,跟着祖父在白鹿书院她也曾学过覆射,当时学,为的是应该,林大儒的孙女,就应该学会君子六艺,所以她只把它当一个任务做,故也没觉得这其中有多大的趣味。
但如今再学时,因是主动想学的,虽每日练得手臂酸疼,却因为每日都有进步,倒练得兴趣盎然,喜欢上了覆射的感觉。
哪怕是同一件事,喜欢和应该,还是不一样的。
这日正在演武场练着覆射,隔壁跑马场居然传出了马儿踢嗒踢嗒跑动和嘶鸣的声音,林月鸣以为是江宁在骑马,正好练覆射练累了,便顺便逛到隔壁去看看。
结果到了跑马场门口,只见跑马场那一头,骑在一匹通体雪白的大马上的,竟然是江升。
江升不知道是不是偷偷跑回来的,身上还穿着当差时穿的铠甲。
见马声真把林月鸣引出来了,江升从跑马场的那头纵马而来,大笑道:
“林月鸣,林月鸣,你看我给你带了什么!”
辰时的日光,将他那铠甲照得金光闪闪,他纵着风,披着甲,像个威风凛凛的天神,踏马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