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叔当场反驳道:

“大嫂,话不能这么说,我们才用了几个钱,再说了,又不是我们让大哥去贪银子的,怎么能怪到我们头上。你这也太不讲道理了,要死也得拉个垫背的,怎么跟个泼妇一样。”

除了老大陆大人进了官场以不到四十岁年纪,入了阁,撑起了陆家的门楣,好歹稳住了陆家嫡支的体面,陆老太太的其他的四个儿子,通通继承了陆老太爷败家子的秉性,文不成武不就,没一个闯出名堂来的。

老二是个病秧子,却偏爱留连烟花之地,京城各处秦楼楚馆都有陆二叔的红颜知己,为博红颜一笑而一掷千金是常有的事。

老三倒是身体好,却爱招猫逗狗,跑马游街逛赌场,赌性上来了,赌红了眼,能把裤子都给输个干净。

老四倒是个体面人,不好色也不好赌,还有秀才的功名在身,可是却喜欢附庸风雅,买个古董字画什么的是家常便饭。

老五则喜好交友,每日被一群狐朋狗友撺掇着,各处吃吃喝喝,走哪儿都是陆公子全场买单,花钱如流水。

除了大房,其余几房不事生产没有进项偏偏各顶各的会花钱,自家那点月钱连月初都过不去,全靠公账兜底。

总之,各有各的不成器。

陆辰记得母亲管家的时候,还常找父亲抱怨,说几个叔叔们花钱实在太厉害了,没个节制,这样下去也没个头。能不能分家单过?

那个时候父亲还曾训斥母亲,小家子气,没有宗妇的气度,还叱道:

“老太太还在,分什么家?没规矩!我是老大,弟弟们靠着我也是应该的,以后万不可再说这种使我兄弟几人阋墙之语!”

父亲这么护着弟弟们,结果他一出事,第一时间要跟他撇清关系的也是他们。

陆辰只觉讽刺,都不知道自己这么多年践行的兄友弟恭的陆家规矩,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陆夫人被陆五叔当着众人的面骂是泼妇,都要气疯了,上手就要去打他,哭骂道:

“你敢说你没用几个钱,你个没良心的,敢不敢翻一翻账本看,最会花钱的就是你!别以为我不知道,如今公账上没钱了,偷母亲的首饰去当的也是你!”

陆五叔也不是什么好脾气的,半点不让着,反手就把自家大嫂推到了地上,反过来就泼脏水:

“乱说什么!话可不能乱说,我可没动母亲的东西,你自己做的,怎么还推到我身上来了,什么东西!”

陆老太太坐在最上首,一句一个:

“住嘴!你们给我住嘴!”

“老大媳妇,你怎么能骂人呢!”

“什么!谁偷了我的首饰!你们把话说清楚!”

“我的首饰!被你们弄到哪里去了!”

可惜任她喊破喉咙,拐杖在地板上敲得砰砰响,在场没一个听她的,气得陆老太太眼一闭,差点没当场背过气去。

现场一片混乱的时候,陆辰走进了堂屋,将自家母亲扶起来,又把手上东西丢到桌上。

哐当一声,包袱散开,金光闪闪一片,正是陆老太太的金头面。

陆辰这一手太突然,现场一下子安静下来,陆夫人也不哭嚎了,陆老太太也不晕厥了,连骂骂咧咧的陆五叔都不敢再开口。

陆辰对着他那倒打一耙的五叔甚至还能笑:

“刚刚进来的时候,正好遇见五叔的小厮偷盗祖母的首饰,小厮指认是五叔指使,人在我手上,五叔,报官还是发卖?”

人证物证俱在,还落在了自己侄子手里,陆五叔再无刚刚的嚣张气焰,弱弱道:

“家丑不可外扬,别报官了,就发卖了吧?”

陆辰又道:

“父亲这次犯的,是诛九族之罪,便是分家,各位叔叔也是在九族里的,也是没用的。几位叔叔,你们若是想活命,倒不如赶紧去找族长,将你们逐出陆家,改姓旁人家,方是出路。”

自己辛辛苦苦养大的孩子,怎么能改姓旁人家,陆老太太第一个跳出来反对:

“不行!绝对不行!这让我如何跟列祖列宗交代。”

因陆大人一向对陆老太太颇为孝顺,陆老太太平日里还能当个吉祥物,家里人人捧着她,关键时候,却没一个人听她的。

能活命,陆五叔还管什么列祖列宗,转身就跑,去找族长。

剩下几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争先恐后往外跑,生怕跑慢了耽误了自己除名,现场一下就只剩下陆老太太,陆夫人和陆辰。

陆老太太气得半死不活地躺在椅子上,失魂落魄地道:

“这样子下去,这个家就散了。”

陆辰不为所动,回道:

“祖母,这个家早就散了,我会请官牙来,安排变卖房产,田产,铺面和仆从,筹集银两营救父亲。母亲,祖母,请收拾下行李,我们得搬家了。”

第195章 悲欢

人与人的悲欢并不相通。

都快要到大寒了,正是天寒地冻,一年中最冷的时候。

四分五裂的陆家,正在跳楼价大甩卖变卖家产。

陆辰狠下心来,趁着几个叔叔去找族长闹着要除名的机会,迅速卖掉了主宅。

现在年底,正是各家店铺收总账的时候,以前还能说是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如今庙都没了,陆家又分了家,各家叔叔欠下的账,就得自己付了。

银子得留着救父亲,陆辰就租了个一进的小院,陆老太太住主屋,陆夫人住东厢,陆辰住西厢。

仆人里,就留了陆总管这个老仆一家,住倒座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