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0章(1 / 1)

收了泪,说起正事。

“待会我陪你去逍遥侯府。”他叹道,“你们到底父女一场,去看看他,只他做什么,你也别太劝着管着。”

谢玉璋其实什么都知道,却还是得装作一无所知的模样问一句:“父亲做了什么?”

果然,杨长源道:“也没做什么,只是成日里炼丹服丹。”

一如前世。

谢玉璋沉默不语。

杨长源道:“珠珠,非是舅舅心狠,不叫你管他。实是他这个身份,做什么对的事都是错,反是做些个错的事,倒是对。”

作为禅位了的前朝末帝,真是做什么错什么。

读书也是错,一个闲人读得什么书,莫不是心存复国之志?

写字也是错,无心之下写一句似是而非的诗句,硬被人说有隐喻,便有嘴也说不清。

“他自己当皇帝的时候,最爱疑心。如今,自然也比旁的人更明白。”杨长源叹道,“除了偶尔弹弹琴,煎煎茶,他如今连画也不作了。”

世间总有小人,想踩着别人的过错作为自己晋身的踏脚石。

若别人没有过错,那便鸡蛋里挑骨头挑出过错来。

谢玉璋想,前世傻的其实是她。

她从草原回来,见到父亲日日炼丹服丹,劝过他许多次。父亲只说,你不懂。

原来她是真的不懂。原来成日里磕食丹药磕得精神恍惚,看似活得云里雾里的父亲,心里面什么都明白的。

他只是怕死,怕死怕得要死。

第105章

林斐的箱笼都整整齐齐的,只叫人装上车便是了。

他们兄妹二人给了谢玉璋舅甥二人一些时间,待自己这边收拾好了,便去辞别。

谢玉璋拉着林斐的手:“我在崇仁坊,你在宣平坊,就离得这么近。待家里的事都弄好了,再来找我。想什么时候来,便什么时候来。”

林斐撑到此时,已经不想再说话,只紧紧地握了握谢玉璋的手。而后,登车随林谘家去了。

待到了林府,两个堂弟九郎十郎闻听,都跑出来迎她。小时候这堂姐是极疼他们的,后来他们随了父亲去任上,临走时哭鼻子,堂姐还道“过两三年便回来了,哭什么”。谁知一别便是十余年。

便是林谘想到当年惨事和后来那些年的流离,亦眼眶泛红。

反倒是林斐这女郎,只抚着弟弟们的头道:“重逢大喜,哭甚?你们都长大了,很好。”

妹妹虽从小便娴静早慧,但林谘看着她,总觉得她什么地方与从前再不相同了。

他道:“三叔今日当值,待他回来,咱们晚上庆祝一番。可惜五叔一家不在京城,他还要再一年才会上京述职。”

如今云京里,林府里便是林谘与他的三叔三婶并两个堂弟还有几个族亲。他如今是中书舍人,俸禄虽不厚,但却是能参议国事的清贵之职,未来的前程亦是明晃晃的。

林斐打量这宅子,便知道哥哥和叔叔已经得了江东林氏的资助。林氏族人虽在外亦有为官的,但要说起未来,显然林谘是最值得投资的。家族的资源势必会向他倾斜。

正思忖着,内院里的婶婶已经听得她来,一路顾不得仪态,竟跑着来了,连钗都跑掉了一支。见了面抱住她便失声痛哭。

“苦了你!苦了你!”林三婶泪流不停。

林斐道:“叔叔婶婶也不易。”

昔年林家突然遭难,只有在外任职的三叔一家和五叔一家及游学的三哥幸免。他们得到消息便隐匿,在前赵未垮台的那些年,也只能隐姓埋名的生活。

有谁不苦呢。

“我昔日托身朝霞宫,后来又去了漠北,都有公主护着我,我不苦。”林斐说。

然而大家只不信,都觉得她才是最苦。

林三婶哭得要喘不上气,大家又只得安慰她。林斐和两个堂弟扶她回了内院休息,从三婶的院子里出来,林谘道:“跟我来。”

他带着林斐去了一处院子,里面已经收拾得整齐,宴息室里摆着梅瓶,墙上挂着花鸟图,清新雅致,恍惚与从前林丞相府里,她的闺阁一模一样。

“我尽力照着从前的样子去布置,你看,我记得以前榻上有个小插屏,是双面绣。只可惜现在双面绣在北方太少见了,我寻了这个踏雪寻梅的样子给你,觉得你会喜欢。”

林谘给林斐指着这屋里的各处布置。

处处皆用心,处处皆是亲人对她归来的殷殷期盼。

林谘说着,忽然觉得太过安静,一转身,大吃一惊。

便是昨日初见,隔了十余年的坎坷分离,他这妹妹也只是红了眼圈,到今天也未落过泪。可现在,林斐垂着头站在那里,两行清泪淌过脸颊。

林谘惊疑不定,唤道:“阿斐?”

林斐抬起头看着他,流泪道:“哥哥,我真无用。”

“我都追着她去了漠北了,却什么都没能为她做。在云京,在漠北,一直都是她在护着我。”

“你不知道她分了多少的精力在我身上,唯恐我受一点点伤害,吃一点点苦。”

“我追着她去分明是为了报恩,却反成了她的负累,让她成日里为保护我担惊受怕,日夜忧思。”

林斐的眼泪止不住:“哥哥,我好没用,我真是枉为林家女儿。”

林谘注目凝视她片刻,叹了一声,走过去伸出手摸她的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