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室能够被人为创造吗?”

“我不知道。”洛伦微笑道,但?他的?笑容里不知为何总显得忧郁,“我不是基地的?研究员,我只是那些被洗去记忆的?新移民中的?一员。我告诉你的?所有?信息,也都是别人告诉我的?。”

“领袖呢?”

洛伦保持着沉默,似乎组成他的?那些数字和运算在衡量着泄露这个秘密是否会带来什么影响。

“其实不论你告诉我与否,最终我都会找到答案。“罗云道说道,”他们已经在无人区了,找到白石仓只是时间问题。“

“一个不得志的?研究员。”洛伦摇了摇头,笑道,“白石仓中派系斗争很猖獗,他所在的?那一方似乎在宗主世界输得很彻底,他和他的?同伴因此也受了牵连。”

“你是他的?朋友吗?”

“朋友?合作?伙伴?其实这些身份都不重要了。”洛伦道,“人的?身份和感情都是相当复杂的?。或许从一开始他的?确是想创造一个新的?世界,但?这又何尝不是一种逃避呢。”

“又或者?,一开始的?目标是好的?,但?最后却?走上了一条相反的?道路。”洛伦道,“这些移民的?后代生活得不见得比在白石仓的?控制下更幸福。我们迎来自?由了吗?”

“自?由?”罗云道突然打断了洛伦的?怀旧,“自?由从来都是一种谎言。”

“是的?。”洛伦点?了点?头,“不应该相信任何呐喊着自?由的?人。一个稳固的?社会必将是一个阶级社会,这是他的?原话。直到这个社会的?阶级剥削最终达到了一个夸张的?程度,才?会迎来一阵短暂的?带来混乱的?自?由。然而人不可能永远生活在这种自?由里不是吗?”

“基地刚被我们占领时,我们的?确是自?由的?。”洛伦的?语气带着一丝歉然,“我们平等地讨论日后的?建设,土地的?划分,科技该如何发展。”

“领袖带着自?己零星几个研究员组成了团队,继续维持着白石仓的?基础运转。可是有?一些人想要放弃白石仓,离开这片森林。他们认为在这个崭新的?世界,何必再用殖民者?的?工具?何必再去修筑建筑?这样?的?生活和原来岂不是没有?区别?他们不想再受到别人的?管控了。”

“他们好不容易制造了暴乱,迎来珍贵的?自?由,难道还要把自?己置于?一帮研究员的?控制下?”

洛伦道,“其实我很能理解他们的?心情,他也理解他们。”

“但?你们的?利益是冲突的?。领袖想要维持原有?的?科技水平,那么必将建立稳定的?秩序支持运作?,否则科技迟早衰退,他作?为宗主世界的?知识分子,过惯了精英生活,决不能容忍这样?的?事情发生。”罗云道说道,“但?我在猜测你,你站在哪一边?”

“事实已经很明显了,不是吗?“洛伦笑着说道,他的笑容此时此刻不像代码编写而出的?程序,而像是一种真情实感的?流露,”我相信他,我背叛了人民。我想谈论我的?死,但?那是一个荒唐的?悲剧,人们不再信任我。我死于?最后一次暴乱。我被我手中的旗帜杀死了。“

”我死之后,暴乱被轻而易举地瓦解了。“

“或许领袖早就想到了这一点?吧。所以他才试图说服我......然后又为我树立了一个虚幻的?纪念碑,”洛伦道,“从某个失败者的阴暗角度想。”

“感谢你的?回答。”

罗云道最后一次和洛伦见面,他站起身,和这个虚拟影像对视了一会儿,“虽然现在说这句话有?点?晚了......但?我很抱歉,洛伦,为所有?发生的?一切。”

“你是”没有等洛伦说完这句话,罗云道按下了结束键,和“先锋者?”的?对话到此为止了,洛伦的形象也在房间中消失不见,仿佛从未存在过。

庞大系统运行的?低噪音,被罗云道拦腰斩断,整个房间安静得可怕。

第104章 乐土(23) 与那几台分系统不同……

与?那几台分系统不同, 主脑并未有任何人格化的体现,换言之,它就是一台冷冰冰的机器, 坐落在总理府的地下,也即是整座移动城市的核心。

总理在这个故事中?已?经无关紧要了,一个在领袖有意无意放纵下成长起来的叛徒, 一个雅各宾式的弄权者, 当然了,他掌握着主脑的口令,因?此同他会面, 对于罗云道而言, 还是有必要的, 为了防止他私自篡改过口令。单靠着几十年前的记忆,可不保险。

总理在某种意义上, 靠着白?石仓遗留下来的技术, 已?经实现了永生?。

他的身体除了大脑之外的部分, 全部仿生?化, 他心安理得地坐在愚昧堆积而成的骨堆上。为了将脑死?亡的概率无限降为零,他的大脑在一天中?的大部分时?间, 都浸泡在电解质溶液里, 大脑皮层的年轻程度堪比十来岁的孩子。

理论?上说,只要他的大脑不死?,他就会永远活着,借由?领袖的意志为大旗,总理府的官僚统治为手?段,牢牢地把控着移动城市的根基,那就是四环的工人, 除非那些贵族能做到洗脑人民(当然他们可能也没有这个本领),否则他们私下再怎么动作,也无法?动摇总理府的根本。而忠心耿耿的卫队,则会逐步蚕食贵族的特权,直到把所有人变为劳动着的平民。然后他将迎来他一手?构建的永恒天国。

假若罗云道等人没有来到密室的话,这个理想倒是有一定的可能性。并且还要假设,卫队官身份的盗用是出?于密室的手?笔,而非这个世界运行的本身。否则,卫队官仍然是领袖的克隆体,那么事情只怕会更加有趣。

“你来了。”总理的声音就像从某个远古雕像发出?来的,带着一种莫名其妙的神性,事实上,那只是从仿生?声带中?发出?的机械声,“现在可不是你例行汇报的时?候。“

他的语气显现出?一丝不满,像神怒,但还未到这样的程度。

“我只是向您来询问一些事情。”卫队官恭敬地说道,他白?色的长发垂在身前,“希望您能为我解惑。”

“你说吧。”总理略微转动了一下眼珠,仿佛是在确认卫队官是否确有其事。

“我想问您,您是否篡改了主脑加密部分的口令。”卫队官说道,“请如实回答,这对我至关重要。”

“你是什么意思??”总理震怒道,“你没有权力询问我。不,你不是我的属下,他不会用这种语气和我说话。”

“我以为我已?经充分表示我对您的尊敬了。”卫队官慢条斯理道,他直起了因?为表示尊敬而弯下的腰,俯视着坐在办公桌前的男人,“可惜您并不领会我的情谊。”

“你是谁?”

“这并不重要。”卫队官微笑道,这样的笑容与?他令人恐惧的义眼同时?出?现在一张阴郁英俊的脸上,显得有一丝怪异和恐怖,“我只要您的回答。”

“我不会告诉你的。”总理恼怒道,“并且我将革除你的职位。”他试图用通讯设备呼唤他的亲卫队,却发现频道被?沉默了,他的话语无法?再被?聆听。或者说,他现在处于一个与?世隔绝的房间,只有卫队官和他站在一起。

而很?显然,他的这副仿生?身体,根本无法?与?卫队官抗衡,即使他没有携带武器。

“是的,这里只有我和你了。眼下,你我都是平等的。”卫队官走向了安放总理大脑的容器边上,这是一个圆柱形的透明器皿,大概有半米高,上下连接着各种线管,和整个房间的内部结构连在了一起,“我想这是一个依靠人力无法?破坏的装置吧。”

“你杀不死?我。”总理冷笑道,“你凭赤手?空拳就想毁灭我吗?”

卫队官从怀里掏出?一把小型的枪械,在手?里灵活地打了个转,说道:“现在呢?忘了说明,因?为不太方便?,我才没有携带佩刀。并不是因?为安全检查。”

“你想篡权?”总理怒极反笑,“连安全处的人都被?你渗透了,原来你先前的忠心都是伪装,连我都被?你蒙骗了。”

“你误解了我的意思?,自始至终,我想要的只是那个口令。至于你的权力和生?命,我并没有兴趣拿走。”卫队官说道,“这把枪足够打穿防护装置了。您考虑好了吗?”

“我没有更改。”总理说道,“我也不知道你说的加密部分是什么意思?。”

“我相信你。”

卫队官嘴角噙着笑意,扣下了扳机。子弹穿过容器,造成了一个五毫米大小的孔径,里面的溶液从孔洞中?喷射而出?,而那精心保养的大脑被?炸开的子弹冲击得支离破碎,白?花花的脑浆四溅在容器的壁上,而这具本就没有生命体征的身体,剧烈地抽搐了一阵后,倒在了办公桌上,像是一具失去了灵活的空壳。

话都说到这个分上,总理依旧没有猜出?卫队官的真实身份,由?此可见?,他并不知道领袖曾经是一名基地的研究员,他甚至都没想过主脑的重要性到底体现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