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能洗心革面?了。”罗业无奈地说?，“我曾经考虑过。但从各个角度来说?，都?太?难实现了。首先，这种被精神污染的趋势无法被任何手段阻止，只会?愈演愈烈。其次，基本?上?被污染得比较严重的玩家，手上?都?已经造有杀业。包括我，我杀的人，数量多得让我被枪毙三分钟都?嫌太?短。从剧情演变的角度说?，这种类型的犯罪，已经和主要阵营无缘了。你也经过了几个密室，应该体会?到它的剧情有一种极为简陋和朴素的道德判断。这是?不可能被洗白?的。”
唐净光不可置信地看着他，道：“你真的杀了这么多人，杀了这么多NPC？恕我直言，你现在?这副有点病恹恹的样子，真不像那种变态杀人狂。”
“要是?能让人看出来的话，我走在?路上?不就被逮捕了吗。”罗业笑了笑，“不过我在?现实中十分遵纪守法，更没有杀人的嗜好?，这点你放心。”
第227章 斩首之邀（59） 罗业临走之前留给了……
罗业临走之前留给了?唐净光一个黑色的药盒, 不透光的材质，看不清里面装着的是什么东西。唐净光一入手就?感觉这个塑料盒子有点分量，显而易见里面装着的东西并?非是轻飘飘的药片。这应该就?是罗业在谈话的开头所说的“寄生虫”, 用它可?以来区别玩家和NPC。
“一时间找不到其他能装的盒子。”罗业在交给唐净光这个药盒后?说道，唐净光的手刚接触盒子的底部，甚至感觉有东西震颤了?一下, 她的脑海中一下子出?现了?一条抽动的大肥虫蠕动在人脑中的画面, 难免感到几分恶心?。不过这种?恶心?和她当时在学?校里面解剖尸体和制作内脏器官标本比起来，简直是九牛一毛，大概就?像是在厨房里看到一只在飞的果蝇那?样吧。
唐净光的手指扣住药盒的盖子, 似乎是在担心?里面的东西爬出?来, 问：“那?这个...该怎么用？”
“这就?要麻烦你研究了?, 我真不清楚。”罗业一摊手，说话的语调中温和还带着一丝歉意。但话语中的内容却让唐净光很想翻个白眼, 这就?像领导给你布置了?个任务, 只有目标, 具体的步骤一个字都没有, 全要自己思考，而且这周三布置下周一就?要上交。
唐净光刚想说什么带刺的, 眼睛就?情不自禁地被罗业的双手吸引过去, 打?断了?她的思路。他的手苍白而有力，本应是无瑕且赏心?悦目的，但皮肤上却遍布了?大大小小的红疹，无端地破坏了?这一切，让人瞧了?不忍。作为医学?生，唐净光当然知道这是洗手太频繁的后?果。先前罗业一直戴着手套，后?边在吃完车厘子之后?, 可?能还是让汁液溅到手套了?，于是他就?把手套脱了?下来，随手扔进?茶几边上的垃圾桶里。当时唐净光忙着消化密室的内容，没有注意到他的手。
跟个心?理?有问题的病人计较什么呢，唐净光心?想，接着叹气：“那?你是怎么知道它有用的？我以为你已经做过实验了?。”她没说出?来的下文是，刚才说的头头是道，没想到你这么不靠谱。
“要是时间来得及，我倒是先验一验真假了?。免得给你一个没法用的假货。”
罗业并?不介意唐净光对自己不加掩饰的怀疑，毕竟他们此?前从未有过合作，彼此?之间的了?解很浅薄。这次的联络完全依靠宋芝昌来牵线搭桥，而宋芝昌也?是在这个密室里，才在密室的推动下和他有了?医护关系，进?而取得了?相互间的信任。这层关系粗看就?很脆弱，更不用细思。
“我来不及了?，也?不想分散精力去确认这件事。”罗云道留意到唐净光的目光，淡淡地收回了?手，两个人都默契地略过了?这个话题，在这里不需要多余的关心?。
“我只是听人说这个东西有用。它大概率没问题。要是万一没用的话，”罗云道停顿了?片刻，接着很无所谓地笑了?，“你们自己看着办吧。等能派上鉴定?用场的那?会儿估计我也?已经死了?，就?算没死，也?应该是生不如死的状态，管不了?这么多，所以没有售后?，概不负责。“
唐净光虽然觉得罗业提出?的议题不靠谱，但她没想过罗业已经沮丧到能够接受自己死亡的地步，她不解地说道：“我们这才刚来密室啊，你就?这么悲观了?？宋芝昌，你平时没给他话聊吗？”她说完又?想起她是刚来不久，但宋芝昌和罗业比她要早一个月，估计那?一个月里已经发生了?许多事了?，比如可?以让一个遵纪守法的好公民变成最劣等的杀人狂。
她没等罗业回话，紧接着说道：“行了?，我懂你意思。这东西我会研究，至于你说的阵营的事情，主要还是让宋芝昌来组织吧，我真不太懂这些弯弯绕绕。到时候理?清楚了?通知我一下。”
罗业点点头，跟她告辞。唐净光看向宋芝昌，惊讶地发现她也?要跟着一块走了?。宋芝昌对她解释道：“一会儿还有事。有空了?和你联系。”唐净光看这两人的行程如此?紧张，顿时有了?自己来密室是吃干饭的惭愧之感，决定?当晚就?去工作室研究盒子里的“寄生虫”。
她目送这两个人走出?大门，心?里还想着，宋芝昌的医德不简单，像罗业这种?高危精神病患者，出?门在外的确是需要医护人员陪同。
草草解决一顿晚餐后?，她拿着这个药盒前往楼上的工作室。在做饭的时候她已经假想了?好几轮里面究竟是什么东西，从细细长长的绦虫设想到在下雨天墙壁上湿漉漉蜿蜒的涡虫，给自己做着心?理?建设，怎么恶心?怎么来，倒是没有影响她吃饭的食欲，毕竟本就?没什么食欲，在密室吃个饭还能享受美食的话，只能说是心?态太好了?。唐净光目前为止还没有这个境界，只是维持着机体的饱腹感而已。
然而，就?像备考三个月来到考场才发现报错考试科目那?样，唐净光小心?地戴上手套，穿上防护衣，还不忘落下护目镜和口罩，打?开这个黑色的药盒后?，发现里面盛放的根本就?不是“寄生虫”，而是一颗很像死人眼球的东西。她才恍然大悟，回想起来罗业所说的确是“可以暂时把它看作一种?寄生虫”，他可?没说这就?是虫子的外表。
一个比正常人类眼珠略小一些的球体，因?此?可?以盛放在并?不算大的药盒中，此?刻正在如心?脏肌肉一样搏动，似乎整个球体都是由肌肉组成的，只是表现成了?肉球的形式。外面包裹了一层浑浊的晶体，泛着淡淡的灰调紫色，瞳孔已经完全扩散了?，起码扩大到了?常规大小的四倍，就?像一片圆形的空洞盛放在如微缩宇宙般的晶体中，也?像一滴硫酸滴落，腐蚀了眼球的最中央，瞳孔周围应该称之为角膜的部分像破碎的万花筒，也?像从太空回望地球，看到的是斑驳的地表和条缕分明却又?彼此?纠缠的脉络。
唐净光惊讶地发现自己的目光完全被眼球中央扩散的瞳孔吞没了?，吞没的不光是她的目光，也?是她的注意力，更准确地说，她从来没有如此清晰地想要死。这个念头突如其来地出?现在了?她的脑海中，几秒过后就占据了她的全部思绪，根本无法阻挡，就?像墨水在清水中扩散，一下子扫平了?一切也?污染了?一切，生的意志被彻底打?碎，整个人浑浑噩噩地沉没在眼球的空洞里。
如果她能有多余的念头去照镜子，那么她将会发现自己的瞳孔也在逐步放大，正在失去焦距。真想死，为什么死，想怎么死，死后?会怎么样，这些问题全部都不必思考，唯一的念头就是想死。就好像有一道钩子，勾着她的肚脐眼，连接着她，要把她勾向死亡，那?种?冰凉的拉扯感令她浑身发抖。她感觉她的躯壳，她的这副身体还站在原地，就?站在工作台之前，但她的精神，她□□中假如存在着的灵魂，仿佛要从身体的里钻出?去没准就是要从肚脐眼里出去了。
死亡正等着她，翘首以盼，那?是一种?极其温柔的融合，一个无比诱人的邀请，所有人终归都是要回到死亡的怀抱中去的，那?边是个相亲相爱的温暖的大家庭，大家都在等着你。
她以为自己真的就?要这样死了?，但大概四五秒后?，其实她也?没记得到底多久，她已经失去了?对外在的感知，她忽然就?像睡梦中梦见自己摔下楼梯，刹那?间一种?一脚踩空的失重感，她又?回去了?。
死亡拒绝了?她。她重新回到了?自己的躯体里，所有对外界的感触都回来了?，潮水一样涌回她的身体，她才感觉到自己后?背湿透了?。
全是冷汗，唐净光扶着桌面，觉得自己有点头重脚轻，再不扶着工作台，她恐怕自己要一头栽到台面上，磕得头破血流。这东西绝对有问题，太邪门了?。就?像罗业说的，这是介于玄学?和邪典的东西，如果不是亲身体会，唐净光根本想象不出?那?是种?什么样的概念。
所以罗业一定?也?已经接触过了?，一定?也?体会过这样如此?临近死亡的感受。但为什么他不提醒自己呢？唐净光很不能理?解，罗业的谈吐举止看上去实在不像喜欢耍这种?低级把戏的人，把唐净光吓一跳究竟有什么好处？
还是说罗业文质彬彬的外表下的的确确就?是个喜欢折磨同类的人？一个正宗精神病？不，肯定?不是这样，唐净光思索，他不可?能欺骗过宋芝昌，他是被宋芝昌推荐的人，这证明他的本性并?不坏，虽然说一个连环杀人魔本性并?不坏这点属实有点好笑。
因?此?就?只有一种?可?能性，那?就?是这像死人眼球的玩意儿对罗业根本没用，所以他才泰然地把东西交给了?唐净光。然而为什么没用？唐净光不得不开始头脑风暴，在密室外她根本不会刨根溯源地想找出?问题的答案，除了?在手术台和问诊的时候不能得过且过外，她人生的其余部分其实都过得比较含糊。因?为家庭的关系，长辈从医的多，母亲是妇科大夫，父亲是做脑外科手术的，她二姨也?在某个医院当后?勤管理?，大学?选专业自然而然地就?选了?临床医学?。
做医生没什么不好的，虽然累，但是收入稳定?，职称上来了?收入也?高。她就?那?么含糊地过了?三十?多年?，一个人住在小别墅里，什么都很满意，直到她进?了?密室，改变了?太多东西，也?正在悄无声息地改变她的思维模式。不思考不行啊，不思考就?会死，她目前真的还不太想死，刚刚那?种?被邪门力量左右的想法除外。
这种?寄生虫会对玩家的大脑有比较强烈的反应，而NPC是没有这种?效果的。
唐净光想到罗业说的这句介绍，难道说罗业不是玩家？这也?绝对不可?能，还是说给罗业消息的人给了?他假消息？能不能起反应看的是缘分，跟是不是玩家，是不是NPC没关系？唐净光是活人，只不过恰巧起反应了?，那?死人该怎么判断。人都已经死了?，唐净光要从何得知这个眼球会不会勾起死人的死意？再说死人的死欲那?叫怎么回事...这东西说出?去都感觉侮辱了?智商。
她越想越糊涂，然而，在纷繁混乱的想法中，她隐约抓到了?一个闪烁的光点，她想起罗业那?张丧气得像明天就?要参加自己葬礼的脸，究竟是因?为他已经心?存死志，没有生的意志了?所以才不会受到这颗眼珠的影响，还是因?为他的死亡在密室的安排下已经注定?，某种?程度上已经和NPC没区别了?？
不知为什么，尽管前一个猜想看起来更靠谱，更有说服力，可?她莫名其妙就?觉得后?者的猜测更符合现实。
这颗眼珠微微颤动了?一下，仿佛是在回应唐净光。不，好像还有一种?可?能，唐净光发现自己再去看眼球的时候，已经不那?么难受了?，尽管那?种?想死的心?情还萦绕在心?头，但应该只是先前的余波而已。那?就?是影响罗业，把他从正常人变成杀人狂的东西，和这个死人眼球，师出?同源。就?是因?为同源，罗业也?被这种?恶意的力量寄生了?，所以才被眼球默认为了?同类，不会受到影响。而未被寄生的唐净光，就?收获了?强烈的类似于排异反应的症状，具体表现为强烈的死欲。
这个假设目前无法证伪，唐净光只能先把它放到一边，当务之急是先用仪器研究一下这个眼珠到底是什么成分，虽然她现在真的不认为用什么科学?手段就?能检测出?它的非科学?属性了?。更当务之急的是找个人头来试验一下。
送货上门的人究竟什么时候来？唐净光在经历了?一番不破坏眼球前提下的研究后?，不得不放弃了?研究，她还没这么渴望收到过如此?血腥的快递。这意味着一个NPC的死亡，或者一个玩家的死亡，同时也?意味着现实中，一个真正存在的人会死。突然间她的好奇心?也?不那?么强烈了?，一种?负罪感在她的心?中悄悄攀升，这是正常现象，她安慰自己，这正说明她还是个有道德有良知的人...好吧，在答应了?罗业的合作请求后?，其实她已经不那?么确定?了?。
尽管罗业充分说服了?她，他竟然保证说这些被砍头的玩家不会真正死去，起码他们的意识会被保留，这远比他们自己在密室里最后?逃脱失败的结果要好。天知道他到底是怎么保证，何来的信心?和心?理?素质来承担这么多人的死。
最重要的一点是，罗业说：“如果和我合作，那?么在这个阵营里，你和宋芝昌绝对不会死。不要亲自动手杀人，绝对不要。”
那?么教唆指挥别人杀人就?可?以吗？唐净光没有问出?口。这个答案是显而易见的。
当然可?以了?，她在心?中说。
第228章 斩首之邀（60） 若干天后，一位陌生……
若干天后, 一位陌生的年轻人携带一个黑色的防水帆布袋，按响了唐净光家的门铃，在放下了这个袋子后就匆匆离去。唐净光从?屋子里出?来时, 那个年轻人就已经走了，连背影都没有见?着?。她弯腰提起这个靠在铁门边的帆布袋子，察觉出?里面的东西很有分量, 提在手中沉甸甸的。她没有打开, 这时候要是窜出?来一个邻居往里瞥一眼袋子里装的什么好东西是什么就完蛋了这百分之?九十九点九九是个人头?啊，唐净光还要打电话叫人来处理一下目击者，然后收获第二?颗人类头?颅做实验, 这种一箭双雕的计策还是不要考虑为好。
于?是她就这样原封不动地?提着?进了屋。在玄关处, 打开袋子偷瞄了一眼, 被?保鲜膜包裹了一圈又一圈的人头?，看不清五官, 模糊的肉色一团。应该是做了放血处理, 唐净光没有闻到很重的血腥味, 腥气甚至少于?菜场里的猪肉摊。
解保鲜膜的过程有点漫长, 需要耐心，这种耐心就和拆开一件被?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快递一样, 唐净光很想一刀子下去全部剖开了事, 但又怕损坏了包装里的贵重物品，不管送过来的是玩家也好，NPC也罢，破坏别人的遗容总不是一件很好的事情。
做这件准备工作足足花了唐净光五六分钟，最后这颗人头?的面容终于?完整清晰地?呈现在她的面前?时，她的叹息在口罩后轻轻地?散去。死?者是一个很年轻的男人，看年龄不会超过二?十五岁, 唐净光没法判断他的死?法，毕竟只剩下一个头?孤零零地?摆在工作台上。
但最起码能看出?来，他死?得很快，可以说没什么痛苦。他的表情只是略微有点惊讶地?睁着?眼睛，嘴巴略微张开着?，也许正想说发生什么事了，这话就再也说不上来，也没有人回答他生前?最后的疑问。
她拿刀片在这颗人头?的头?顶剃掉了二?乘二?厘米的头?发，剃成了人为地?中海，如果他的意识还存在的话，看到自己?的这个新?造型，应该会觉得很滑稽。她的态度和在手术台上一样认真，尽管工作台上没有安装无影灯，如果她要是知道?以后这个台面不再处理昆虫标本，而是要处理人头?标本的话，她真的会考虑花五千块钱买一个，市面上中等质量的无影灯大概就是这个价钱。她所在的医院团购采购更便宜，上次那个灯坏了她去报修，看到报销单上才三千六百块。
头?发剃得一点青茬不剩后，她拿酒精消毒了这块裸露的头?皮，紧接着?拿镊子和小刀将这块头?皮掀起来，这是头?层人皮，唐净光不知道?自己?怎么回事，突然想起来一句头?层牛皮的皮鞋广告，大概是因为她去商场买鞋，一问这一双皮鞋居然要两千块，真把她吓一跳，但每一个销售人员的话术都是，这个鞋用的是头?层牛皮，特别柔软。